确認常離走遠後,徐粟緩緩起身。冰冷的水在身體上流淌着,刺激他皮膚下的每一個毛孔,流過傷口處,疼得他直打哆嗦,連站也站不穩,眉頭久久鎖着。
“真是太久沒動手了,都忘了疼痛竟是這種感覺。”他艱難地走到床榻旁,取出針線,簡單消了毒,像縫補衣物一樣,一針針縫合自己的傷口。
傷口的疼痛抽走了手指的力量,他仔細拿着細針,穿起滲人的傷口。徐粟的呼吸沉重起來,那起伏讓他更加難受。窗外雨還下着,聲音震耳欲聾。
“不得不說,他的劍使的很不錯,傷口這麼深……不是三五年能練成的。”徐粟在這種時候還不忘誇贊,想點别的确實能減輕他的疼痛。“隻是……”他好像忘記了最重要的事。
“當前時局混亂,準确來說是不久後。究竟選誰,還是個問題……可這也由不得我啊。”耳邊的暴雨不知何時會停。“若是再去冒險,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再等等看吧……”徐粟心中也拿捏不定。
傷口終于包紮好了,穿上裡衣,徐粟準備向主君寫信,不為别的,隻是讓他送點藥來。不用藥的話,大半個月行動不便實屬麻煩。
黎明曉光乍現,給暗沉的天空帶來一線生機。雨并沒有停下的趨勢,狠狠地砸向地面,不留餘地。陽光在雨的縫隙中生存,自天空傾瀉而下,迫不及待占據那廣闊的地盤。沒有昨夜的天崩地裂之勢,今日的雨縱然勢大,但更像一種宣洩,不甘的宣洩。仿佛置身于迷境無法掙脫卻也找不到出路的懦弱的表達。
常離大概明白了,皇位之争已經拉開序幕。
現在要做的是靜觀其變。即使常離不願争鬥,也無法置身事外。不行動自保的話,隻會成為這場争鬥的犧牲品。被遺忘在皇位下的屍骨中,也不會成為過往曆史的悲劇。
“去争那個位置沒什麼意思,命運會落到該承擔的那個人身上,不需要世人幹預。每個人的命運早就在天地洪荒之前就注定了,也許更早。就如天上的星宿,它們一直沒變。隻不過是人變了而已……眼睛在欺騙罷了。”常離坐在書案前,不停歇的雨一直敲打着他的内心,因而變得憂愁難安,一夜未眠。
看着一籌莫展的書卷,常離不知如何起筆。這時福時正匆匆趕來,尚在遠處就聽到腳步聲了。
“殿下,殿下,三殿下到訪。正在玉鈴殿候着呢。”
“知道了,這就去。”常離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不過是抱團取暖罷了。撐着傘,水珠随傘面滾下,受到傘的阻礙,它們比同伴都慢了一拍。時間在局限的空間上靜止了。
“皇弟你來了,我們兄弟二人許久未聚,也該好好叙一叙了,我不來看你,你也不來看看我。近來如何……你這地方還真不錯啊,清閑,等以後我也找一處院子清靜清靜。”
“又是假意的寒暄,說了這麼多,哪個字是真的?”常離也隻能把抱怨藏在不經意的隻言片語中。藏在這小院山川中,藏在不起眼的種種過往中。可日積月累着,總會有一天藏不住了,祈求山啊水啊都沒用了,便隻好尋求發洩地,如此違背本心,亦窺得本心。
常離不語,隻是沏起茶。沒什麼好說的,更沒必要說。
三殿下的話說完了,也不讨好了。在争權奪勢的朝廷,大多都是懷着野心的。他們都為自己而活。追求金錢,權力,無上的榮耀,和留名青史的地位。
攀上這座高峰最短的路,就是那個最耀眼的寶座。它靜靜等在那,等一個從亡骨塔爬上的人占有它。至此,死去的人失去了棋子的作用,失去了活着的诠釋,也失去了熔鑄自己和他人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