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
“先去換身衣服再說吧。”常離加快腳步,本來推着他的背脊的手默默換了位置,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也很聽話,跟着常離走了。
徐粟漸漸回想起來了,他曾經出過一個任務,就是刺殺當朝校尉謝朗山。不過那是很久以前了,而且在那次行動中不僅丢了劍,還丢了面子。
【三年前】
月黑風高的夜晚最适合行刺了。幹燥的風吹在臉上,惹人睜不開雙眼。徐粟放肆地在屋頂飛躍,即使是狂怒的寒風也阻擋不了他的腳步,呼聲愈來愈大,他的臉也愈加泛紅。
飛躍而下,直刺向那人的胸口。想來也不是個簡單人物,不然也用不着他出手。那人巧妙地躲過了,意料之中。
風胡亂地吹,被變化莫測的身形改變了方向。劍碰撞的聲音與風作對,毫不遜色。然而前者并比不上後者有耐力,如此僵持了許久,就占了下風,揮劍的聲音逐漸隐匿在風中。謝朗山想着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遲早被耗死,耗不死也會被凍死。
謝朗山後退數步,徐粟緊跟。
退至河中,打鬥聲仍未停息。水聲激蕩,寒冷寂靜的夜晚也吵鬧起來。河水貼着皮膚,把僅存的溫熱也吸走了。原本正欲結冰的河面急速流動着。
鑽心的寒冷讓徐粟更加清醒,大腦清醒着,指尖卻有些脫力,逐漸沒了知覺,任寒風敲打。徐粟揮盡全力,向前刺去。謝朗山轉身向後退,他似乎預想到了後續,才放心把後背交給敵人。
徐粟一時急于求成,卻忘了注意腳下。河灘上已經結了冰,附在泥土上,堅硬而難以察覺。而這也被謝朗山敏銳地觀察到,他越過河灘再次沖進河裡。
徐粟雖及時退到河中刹住,卻不料被謝朗山暗算。面對謝朗山的步步緊逼,不穩的身體就這樣讓劍脫了手,掉進河裡,被河水沖走,消失在黑夜中。
來不及心痛,又要面對謝朗山的一頓輸出。徐粟不想打了,反正這種情況下也沒什麼勝算,想着在躲避的時候找機會抽身。他可不想就這樣把命送出去了。
面具被挑下,謝朗山卻在此刻愣住了,在此間歇徐粟抽身而出。好在謝朗山似乎并沒有追的打算,他才有時間跑路。翻了幾座屋頂,徐粟跑也不想跑了,幹脆慢下來走。
“追上來我也不怕。”徐粟在寒冷的冬天喘起了氣,也不忘吹吹噓。誰給的勇氣呢?問就是實打實的本事。“這人如此難對付,主君怎麼不多派點人手。若是被主君知道了我現在坐在石階上休息,又要被逼着練劍了……隻是沒想到謝朗山已經變得這麼厲害了……”但他還是決定先坐着休息一會再回去,順便想想編個什麼理由空手而歸。
一個人走在小巷中,總是忍不住多想。一身輕松的狀态下顯得不那麼寒冷了,風好像也在安慰他,撫摸他沒了遮掩的面容。
他癡癡望着前方的路,蜿蜒曲折,與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比如房屋為什麼在這停止,石闆為什麼在這轉彎,牆壁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枝丫。枝上挂着綠葉,它不懂什麼是格格不入,隻是單純地探出頭來,得到的卻是烏黑的天空和土地,腳下沒有同伴,它們都被壓在石闆下了。
他想象中的路就隻是路,沒有其他點綴,空有路。即使是普通的小路,在他眼裡都是陌生的。靈瓊裡的都不是路,上面的人都不會說話,都沒有相貌。他想能一直走下去,沒有終點,即使太陽一直躲在地平線下,但有星月相候從不會寂寞。這種感覺沒有束縛,不需要思考,任由簡單的色彩跑進眼睛,溜進耳朵。何時停歇何時行走,都由自己決定。
他一直一直往前走,就像那棵枝丫,一直一直向上爬,總能探到陽光。
黑色的背景和黑色的風衣融為一體,沒了面具的臉龐被月光眷顧,是黑夜中唯一一抹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