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輕得像一道歎息,輕輕散在空氣裡。
指尖的動作愈發細緻,藥膏被均勻地推開,在傷口邊緣形成一層薄薄的保護膜。
粥粥抿着唇,睫毛顫了顫,卻還是固執地搖頭:“真的不疼!”
顧奚涼擡眸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他忽地俯身,對着傷口輕輕吹了吹,微涼的氣流拂過灼熱的傷處,讓藥膏的涼意更是徹骨,粥粥的腳趾不自覺地蜷了蜷,眼眶悄悄地紅了。
“撒謊。”
見他這樣,顧奚涼還有什麼不明白,語氣裡帶着幾分心疼,卻又像是縱容。
他開始給餘舟粥纏紗布,那一圈圈纏繞的細細的小腿,心髒倏地揪疼。
粥粥偷偷瞄了他一眼,忽然小聲問:“奚涼哥哥,你以前也經常幫别人上藥嗎?”
顧奚涼的手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恍惚,像是被勾起了什麼久遠的記憶。
拍戲的時候受傷是家常便飯,受了傷,小楊不方便,他常常自己給自己上藥,上了藥也不代表就能休息,還要接着再上戲。
經常傷口還未來得及愈合,就又繃開。
但那時他不覺得苦,隻是因為心裡有希望,總想着熬過去,再去見粥粥一面,現在聽到粥粥這麼問,他卻有些恍惚了。
他演技好,向來能把情緒掩藏得很好,很快的他又恢複了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笑着道:“沒有。”
纏好了紗布,他收回手,擰緊藥膏蓋子,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你是第一個。”
粥粥眨了眨眼,怔怔地看他,突然伸手抓住顧奚涼的袖口,心虛地低頭小聲嘟囔:“……奚涼哥哥,其實有一點點疼……”
顧奚涼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指尖輕輕揉了揉他膝蓋周圍完好的皮膚,像是無聲的安撫。
“疼可以說出來,”他頓了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不要忍着,也不要瞞着哥哥好不好。”
粥粥重重嗯了一聲,點頭。
答應之後,他又抿着嘴唇,睫毛微微顫動,目光落在顧奚涼低垂的眉睫上——那裡投下一小片陰影,像是藏了很多很沉重很沉重的秘密。
“奚涼哥哥,”粥粥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悄聲開口,手指無意識地揪住沙發邊緣的布料,帶着幾分好奇問:“你以前也經常受傷嗎?”
顧奚涼的手頓了一下,把手裡的藥膏放回袋子裡,聽到這句話他擡起眼,對上粥粥澄澈的目光,唇瓣微動,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受傷了,有人給你擦藥嗎?”
風從半開的門扇溜進來,卷着夏季的燥熱。
“沒有。”顧奚涼把袋子放至一旁,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粥粥的柔軟的發頂:“所以你要好好擦藥,别學哥哥。”
粥粥眨了眨眼,小手伸到頭頂一把抓住顧奚涼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他唔了一聲,鄭重地承諾道:“那以後奚涼哥哥受傷了,粥粥給你擦藥!”
顧奚涼聞言,像是不曾想到他會這樣說,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良久,才嗯了一聲。
“那,如果疼,奚涼哥哥也不能撒謊!”
顧奚涼怔愣,孩子的掌心溫熱,像冬日裡暖融融的小太陽,燙得他指尖微微發麻。
“好。”他聽到自己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帶着生怕夢境被驚醒的小心。
門外,餘舟寂半推開門,手裡還握着門把手,見到這親密交談的一幕,唇縫溢出一聲輕嗤,舌尖磨了磨犬齒。
不是吧——
就這一會的功夫,他就被偷家了——
他的手裡已經沒有了手機,剛才是商萬青和許熹在找他,交接明天的經費。
這誰能想到,短短的幾分鐘,顧奚涼就趁虛而入。
“怎麼不進去?”
身後傳來beta的疑惑問句,餘舟寂往前走了幾步,給他們讓開一條道。
聽到背後的交談聲,顧奚涼撐起已經半麻的腿,拿着藥袋子收了起來。
對上餘舟寂時面上又恢複了那副疏離的模樣,隻是轉身的時刻,他的指尖無意識互相摩擦了一下,仿佛那溫暖還殘留在指尖。
兩人擦肩而過。
誰也沒搭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