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簾灑落在實木地闆上，桑暖盯着咖啡杯表面泛起的微光，思緒仍停留在三天前那個改變了一切的月圓之夜。杯中的黑咖啡微微晃動，映出她略顯疲憊的倒影——同樣的杏眼、同樣的薄唇，但眼神中多了某種她無法确切描述的東西。

就像有人在她靈魂的調色盤裡加了一抹更濃烈的色彩。

"又做那個夢了？"楚明焰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随着煎蛋的滋滋聲。

桑暖輕輕"嗯"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描摹着杯沿。連續三晚，她都夢到同一場景：一面巨大的銅鏡豎立在荒原上，鏡面卻不是反射景象，而像水面一樣波動。每次她想觸碰鏡面，就會驚醒，掌心發燙。

"三叔說這是能力覺醒的正常現象。"楚明焰端着早餐盤子走出來，白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畢竟你現在的靈魂結構..."

他的話戛然而止。桑暖擡頭，發現他正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咖啡杯，臉色驟變。

"怎麼了？"她低頭看去，呼吸瞬間凝滞。

咖啡表面的倒影不再是她的臉，而是一幅動态畫面——幾個蒙面人正在搶劫一家銀行，槍口噴射的火光在咖啡的曲面折射下扭曲變形。更詭異的是，她甚至能"聽到"遙遠的尖叫聲和玻璃碎裂聲，就像把耳朵貼在了現場一樣。

"明焰，這是..."

"鏡面遙感。"楚明焰放下盤子，聲音緊繃，"古籍中記載的'倒影之眼'，隻有完整之魂才能掌握的能力。"

桑暖的手開始發抖，畫面随之扭曲。她強迫自己鎮定，嘗試用意志控制"視角"。出乎意料的是，影像真的開始移動，如同攝像機鏡頭般掃過銀行大廳，最後定格在一個劫匪掀開面罩擦汗的瞬間——那人右眉上有一道閃電狀的疤痕。

"城南商業銀行。"楚明焰已經拿出手機，"距離這裡大約三公裡。"

他快速撥通報警電話，簡潔準确地描述了搶劫情況和歹徒特征。挂斷後，兩人沉默地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憂慮。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楚明焰輕聲問，伸手覆住咖啡杯，畫面立刻消失了。

桑暖搖頭："第一次。之前隻是偶爾會在鏡子裡看到一些...不屬于周圍的倒影。"她停頓了一下，"我以為那是幻覺。"

楚明焰的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能力會越來越強。父親筆記中提到，完整的雙魂者能通過任何反光面觀察世界，甚至..."

"甚至什麼？"

"穿越鏡面。"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就像我們當初被困在銅鏡裡那樣。"

這個可能性讓桑暖胃部一陣絞痛。她放下咖啡杯，突然沒了食欲。陽光依舊溫暖，房間裡卻仿佛有冷風穿過。

"需要學習控制它。"楚明焰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安，"今天我們去趟古董街，那裡有家店專賣古鏡，店主是父親的老友，也許能幫上忙。"

桑暖點點頭，努力壓下心中翻湧的不安。她看向窗外，一片飄落的樹葉在陽光下閃爍，像一面微型的鏡子，刹那間她似乎又看到了什麼——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注視着這個方向...

"有人監視我們。"她脫口而出。

楚明焰立刻警覺地看向窗外："哪裡？"

"剛才樹葉的倒影...現在不見了。"桑暖揉了揉眼睛，不确定是否又是幻覺。

楚明焰的表情卻更加凝重。他走到窗邊，小心地拉開一條窗簾縫向外觀察："最近确實感覺被人跟蹤。可能是..."

"楚家的敵人？"

"或者是盯上你能力的人。"他轉身面對她，"完整的雙魂者極其罕見，對某些組織來說價值連城。"

桑暖想起桑寒曾說過的話——"更堅強，更果斷，更...适合生存"。也許這種能力覺醒正是她新獲得的那部分特質在發揮作用。奇怪的是，想到這點反而讓她平靜下來，仿佛體内有另一個自己在說：别怕，你能應付。

"那我們就更該去見你父親的朋友了。"她站起身，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堅定，"趁早掌握這種能力，總比被動挨打強。"

楚明焰略顯驚訝地挑了挑眉，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贊賞的微笑："看來桑寒确實給你帶來了些好東西。"

古董街位于城北的老城區，狹窄的街道兩旁擠滿了各式古玩店，空氣中彌漫着木頭、銅鏽和熏香的混合氣味。桑暖跟在楚明焰身後，每經過一家店鋪都能感覺到櫥窗裡的古物似乎在"注視"着她——尤其是那些年代久遠的鏡子。

"就是這家。"楚明焰停在一家招牌已經褪色的小店前，"'鏡緣齋'，店主姓陳，我們都叫他老鏡。"

推門進去時，門楣上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店内光線昏暗，四面牆都挂滿了各式古鏡，從漢代的銅鏡到維多利亞時期的銀柄手鏡，應有盡有。桑暖立刻感到一陣微弱的眩暈，仿佛所有鏡面都在向她"打招呼"。

"楚家小子？"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櫃台後傳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站起身，鼻梁上架着圓框眼鏡，鏡片厚得像酒瓶底，"稀客啊。這位是？"

"桑暖，我未婚妻。"楚明焰自然地介紹道，這個稱呼讓桑暖心頭一暖，"老鏡，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她...覺醒了'倒影之眼'。"

老鏡的眼鏡差點滑下鼻梁。他快步繞過櫃台，幾乎是把臉貼到桑暖面前仔細觀察："完整之魂？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了！"他突然抓住桑暖的手腕，"孩子，你能看到多少？"

桑暖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吓了一跳："就是...偶爾能在反光物裡看到遠處發生的事情。但控制不了時間和地點。"

"初級階段。"老鏡松開她，興奮地搓着手，"等着，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他轉身鑽進後屋，留下桑暖和楚明焰面面相觑。

"你經常來這兒？"桑暖小聲問。

楚明焰搖頭："小時候跟父親來過幾次。老鏡是少數幾個知道楚家秘密的外人。"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這些鏡子大部分都是法器，有些甚至..."

"囚禁過靈魂。"桑暖突然接話，自己都驚訝于這個脫口而出的判斷。但當她看向楚明焰時，發現他正嚴肅地點頭。

老鏡捧着一個紫檀木匣子回來了，小心翼翼地放在櫃台上："隋朝的'觀天鏡'碎片，唯一存世的'倒影之眼'訓練器。"

他打開匣子，裡面是一塊巴掌大的青銅碎片，表面布滿青綠色的銅鏽，但中心仍保留着一小塊光滑的鏡面。桑暖立刻被吸引住了，那塊碎片似乎在"呼喚"她。

"試試看。"老鏡鼓勵道，"集中注意力，想着你想看的地方。"

桑暖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觸碎片邊緣。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但很快，一種奇異的溫暖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凝視着那塊小小的鏡面，心中默念：顯示對我有威脅的人...

鏡面突然泛起漣漪，如同被石子打破的水面。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三個穿着灰色西裝的男人正站在古董街入口處，其中一個正在打電話，右耳戴着蛇形的藍牙耳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似乎察覺到了被觀察，齊刷刷地擡頭看向鏡頭的方向，眼神銳利如刀。

"他們是誰？"桑暖猛地縮回手，影像立刻消失了。

老鏡和楚明焰交換了一個眼神。

"'燭陰'的人。"老鏡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專門收集特殊能力者的地下組織。你父親曾經..."他看了楚明焰一眼，欲言又止。

楚明焰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父親的研究就是被他們打斷的。"

桑暖突然想起早上在落葉倒影中看到的模糊人影："他們在跟蹤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