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覺得這個娃娃恐怖,血腥,他們總說它會令人毛骨悚然,可是我依然将它帶在身邊,讓它暴露在陽光底下,盡情地綻放它猙獰的微笑。直到我遇到了一個叫陸淇恩的人,她說它不可怕,還誇獎這是一個藝術品,藝術品可是要被人好好愛護的。那麼,她是否也會把我當成一件藝術品那樣愛護呢?把我放進一個漂亮又幹淨的玻璃展櫃裡吧,每天看着我,撫摸我,把我占為己有。不過,她隻可以擁有這一件藝術品。——任婉赫。
A市的天氣陰晴不定了一個星期左右,終于穩定了下來。瓦藍的天空如同被水洗一樣,棉花糖似的大片白雲飄浮在上,客廳的小門打開着,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來,伴随而來的還有絲絲涼意以及清脆的鳥鳴聲。
陸淇恩獨自坐在餐桌前吃午餐,享受着短暫的午休時間。江姨今天做了清蒸羅氏蝦和豌豆炒牛肉,端上來的米飯上面蓋了一層金黃的滑蛋。她拿着陶瓷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吃,牛肉被切成了小小的方塊狀,咀嚼時肉的鮮美味道和汁水在口腔裡釋放,調料的風味和淡淡的牛奶香融合在一起,使味蕾陶醉。
陸淇恩吃完一碗米飯,還剩了一點牛肉沒吃完,這麼美味,可不能浪費,她到廚房又盛了一碗米飯,把剩餘的牛肉解決了。僅剩幾塊蝦,陸淇恩怎麼也吃不下了,她打了一個飽嗝,喝了一杯水後,将那幾塊蝦剝了殼,裝進幹淨的小碗裡,端着碗出了門。
她踩着舒适的陽光走了幾步路,繞到了家後面的小樹林裡,這裡面常常會有三隻貓出沒,分别是黑貓,白貓和橘貓。它們并不是流浪貓,是被附近的人散養的家貓。那三隻貓很聰明,不會跑到離家太遠的地方,玩累了它們就回家,加上附近的住戶都比較有修養,不會傷害小貓,它們的主人才會放心散養。
陸淇恩端着碗在小樹林找了找,還學着貓叫,總算有一隻白貓出現在她跟前,它親昵地蹭了蹭陸淇恩的小腿,眯着眼在賣萌似的。陸淇恩在初三的那個暑假跟三隻貓成為了好朋友,對它們的性格都很了解,黑貓比較高冷,不喜歡被人摸摸;白貓熱情愛撒嬌,是個粘人精;橘貓呢,比較勢力,有吃的它就搭理你,沒吃的還去撩撥它它會翻白眼。
見隻有白貓出現,陸淇恩蹲了下來,摸着它毛絨絨的小腦袋問:“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啊?”
白貓微笑着蹭她的手心,它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能聽懂她溫柔的語氣。
陸淇恩被它萌化了,笑着把蝦一隻一隻地喂給它吃,然後跟它說了再見。
回家睡了一個午覺後,陸淇恩背上書包,騎上那輛平把的公路車去上學。她今天比較早到學校,踏進教室時,牆上的鐘表指針指向兩點整,距離上課還有十五分鐘,教室裡空無一人。
她把書包放進桌肚裡,從裡面拿出一本數學書和一本數學練習冊放在桌上,再打開緊閉的窗戶,讓涼爽的風貫進來。雖然秋天已至,但A市的溫度還是沒有多大變化,大家普遍還穿着短袖,教室裡的空調不用開了,風扇偶爾會開。
于她之後進入教室的人是任婉赫。她經過了教室的前門,沒從前門進來,又走了一小段路,經過了窗戶,隔着幹淨的玻璃窗,她看向了在低頭寫練習冊的陸淇恩,紮着簡單的低馬尾,露出了修長白皙的脖頸。任婉赫的視力極好,她在路過玻璃窗的短短幾秒鐘内,将陸淇恩脖頸上細細的血管看得深切,突然有股掐住她脖子的沖動,讓她雪白的皮膚在自己的手心下漲紅,讓她的血液因為她的用力變得更加溫熱,若此時再問她一句“你害怕嗎”,她會作何回答呢?
“你來得這麼早。”任婉赫從後門進來,說了一句。
陸淇恩擡起頭,身後的聲音透着一種冷靜的感覺,她回頭看了過去,任婉赫背着書包站着,一臉淡然。
“是啊,中午做了亂七八糟的夢,提前醒了,就來得早一點。”陸淇恩說。
“哦?你夢見什麼了?”任婉赫将手裡的一袋奶茶放在課桌上,卸下書包,陸淇恩注意到她的包鍊上空空如也,娃娃被她收起來了。
一定是昨天許婕說娃娃吓人的緣故,搞得她不敢再帶在身上了。陸淇恩有些心疼任婉赫,覺得她顧及了别人忽略了自己,但也沒多說什麼。她回答道:“夢到很多奇怪的場景,我記不太清了。”
其實她是夢到任婉赫了,她們一起爬上了山頂,風将任婉赫的頭發吹得淩亂,而她竟然被任婉赫抱在了懷裡!她們眼神悲哀,眺望着山下的一片荒野,還沒搞清楚她們為何如此,又切換成了另一個場景,她和任婉赫在一間木屋裡,她們躺在一張鋪了綠床單的床上,那是一種橄榄綠,木屋裡隻有一扇打開的窗,窗外不再是荒野,是遼闊的草地,遠處有茂密的森林,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風景,而任婉赫正側着臉對她笑,夢裡的自己似乎很喜歡她的笑容,也幸福地笑了起來。
醒來後她還意猶未盡,想要緊緊抓住些什麼,想要再見到任婉赫,卻覺得她離自己非常遙遠,心中升騰起一種一輩子都不能見到她的落寞感。
可是現實中,她和任婉赫是同班同學,她們交集也不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陸淇恩羞于跟任婉赫說實話,便含糊帶過。
任婉赫将書包塞進桌肚裡,拿起桌上的奶茶遞給她:“我買給你的。”
她說得很幹脆,好像根本不擔心陸淇恩拒絕她。
“謝謝。”陸淇恩笑着接過來,朋友之間投喂奶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又怎麼會拒絕朋友的好意呢。
她把奶茶從袋子裡面拿出來,茉莉奶芙,上面有一層厚厚的雪頂,配了吸管和勺子。
陸續有同學從班裡進來,教室沒有了之前的甯靜。
陸淇恩正準備插上吸管,任婉赫忽然走到她的旁邊,在這個靠窗的角落裡,隻有她們兩個人。任婉赫用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盯着她,聲音宛如夾在風裡,輕飄飄的:“我喂你好不好?”她搶走了吸管。
陸淇恩遲緩地點了點頭:“哦……”
任婉赫心滿意足地笑了,令陸淇恩驚訝的是,她竟然蹲在了她的椅子旁邊,拆了勺子的塑料袋,打開奶茶的蓋子,挖了一勺奶油,擡起頭仰望着她,說:“啊。”
陸淇恩驚訝地看着她,任婉赫的舉動也太像在服侍她了吧。她緩緩張開嘴,吃了一口,對任婉赫說:“你坐着吧。”
任婉赫的眼睛閃爍着光,眼角彎着,眼睑下面的眼線更加明顯了,她說:“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