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淇恩努了努嘴,古怪地瞧她:“你不要凡爾賽了。”
“我說真的,”任婉赫略顯無奈,腦子裡有個主意一閃而過,她狡黠地看着陸淇恩說,“如果你羨慕的話,可以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啊,家裡就我和保姆,好寂寞哦。”
“……”
陸淇恩嘴角微抽,她其實說不上羨慕,就是過過嘴瘾,俗話說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家的狗窩。
“不用啦。”她笑呵呵地搖搖頭。
這個主意一旦産生,就在任婉赫的腦子裡揮之不去了,她一屁股坐到陸淇恩的身旁,挽住她的胳膊,雙眸裡充滿了炙熱:“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家裡還有影廳呢,我們到了晚上可以一邊吃東西一邊看電影。”
她怎麼好像很認真?陸淇恩有些慌了,溫吞地說:“那我也不可能搬過去和你住呀,我不習慣住别人家……”
“住着住着不就習慣了,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陸淇恩全身都僵了,任婉赫的手像蛇一樣滑過她的胳膊,酥酥麻麻的,她汗毛不禁豎了起來,腦子飛速運轉,隻好退一步說:“不如這樣吧,等哪個周末有空了,我去你家玩,我們一起看電影,叫上許婕怎麼樣?”
任婉赫靜靜看着她,片刻後,面無表情道:“不要。”
不要什麼?是不要她去她家玩,還是不要周末去?陸淇恩戰戰兢兢地思索着。
“不要叫上許婕,”任婉赫在她耳邊低聲細語,“就我們兩個。”
那隻在陸淇恩手臂上上下撫摸的手突然停下,改為了圈住她的手腕,她感受着陸淇恩脈搏若隐若現的跳動,手心逐漸熱了起來。
陸淇恩自然知道自己去别人家做客不能提那麼多要求,但她有點不解,結巴地問:“為、為什麼?”
任婉赫鬼扯道:“許婕的吉他彈得沒你好,等她哪天彈好了,我再請她去。”
什麼!原來去她家還要跨過這層門檻,陸淇恩驚訝地看着她,猶疑地問:“你是不是很喜歡彈吉他?”
“對,你呢?”任婉赫問。
“我當然啊。”
“那你是不是也喜歡吉他彈得好的人?以後要是找對象,是不是要找會彈吉他的?”任婉赫沖她眨眼。
陸淇恩羞澀地低下了頭,她還沒想過找對象的事呢,這似乎是大學畢業後才會發生的事:“如果會彈,那就最好了。”
任婉赫的眼神忽然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陸淇恩問她在想什麼,任婉赫說沒什麼,她看了眼她貼了創口貼的手指,這是不再方便教她了,她從床上站起來,背起吉他說:“我要回去練吉他了。”
“啊?”陸淇恩倏地站起來,“還練啊,你都練一天了,手指不會累嗎?”
“累也要練,練到最好為止。”任婉赫脫口而出。要比陸淇恩未來遇到的每一個會彈吉他的家夥都要好。
陸淇恩很震驚,她是吃錯什麼藥了?為何突然下如此大的決心?
任婉赫不帶留念地轉身,開門,下樓,陸淇恩緊随其後:“我送你。”
陸佳玉在樓下用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聽到下樓的動靜擡起了頭,不鹹不淡地問:“要回去了嗎?”
“對,阿姨再見。”任婉赫禮貌地颔首,走到鞋櫃前換鞋。
陸佳玉阖上電腦站起來說:“我送你吧。”
任婉赫一頓,也許是陸佳玉對陸淇恩很好的緣故,她有些想要親近陸佳玉,有些想從她身上找到……從未體會過的母愛。盡管她明白,這簡直是異想天開,沒有人會把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那樣對待。
“對,讓我媽媽送你回去吧。”陸淇恩說。
“你可以和我一起嗎?”任婉赫望着陸淇恩詢問。
“當然。”陸淇恩笑着點頭。
回家路上,任婉赫安靜地端坐在後座,她側首看着窗外的夜景,腦子裡不禁蹦出了一個問題,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扭頭湊到陸淇恩耳邊,暗沉的車廂裡,她用隻有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我怎麼沒有見到你爸爸?”
其實這個問題從她吃完晚餐後就開始在腦子裡盤旋了,她不由回想着一些細枝末節,鞋櫃裡沒有一雙屬于男人的鞋,屋子裡擺放的照片沒有男人的身影,而且她完全沒從保姆的嘴裡聽到過一句先生。
任婉赫不認為陸淇恩的父親是去世了,親人去世,家裡不可能一點屬于逝者的痕迹都沒有。所以她不覺得自己的問題有多冒犯,在她看來,隻要人沒死,就不算冒犯。
陸淇恩不是第一次回答這種關于父親的問題了,她面不改色,掩唇小聲說:“我沒有爸爸。”
什麼叫沒有爸爸?父母離婚了?如果是這樣,陸淇恩就缺失了一部分愛,可能還因為父母的關系破裂遭受到傷害,她也不是一個完全在愛裡長大的孩子,任婉赫的内心竟有一點高興,她們都得不到完整的愛,那就讓她們僅僅相擁在一起吧。
任婉赫内心躁動之際,陸淇恩細若蚊蠅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我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媽媽也不允許我提他。”
任婉赫詫異地去看她的眼睛,那雙漆黑,不會悲傷的眼睛。
她低微的聲音似乎還在她的耳邊萦繞着,從來沒有見過爸爸,也就是說她不知道什麼叫父愛,也沒有經曆過父母關系破裂的傷害,陸淇恩在母親的愛意裡,活的好好的,也許在她的世界裡,她擁有了最完整的愛。
任婉赫卻有些心疼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可能在她看來,得到了再失去比從未擁有的麻木強吧。
黑夜裡,任婉赫牽住了陸淇恩的手,她們心照不宣地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