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明斜斜地倚倒在紫檀羅漢床上,身穿銀灰杭線棉袍,外罩寶藍甯綢馬褂,腳登京式鑲鞋,懷裡摟着個倌人正在嬉鬧。
長月站定,低垂着頭沉默以待。
王海明一手擡起煙杆,“點上。”
那倌人望了長月一眼,讨好地笑了笑,轉身去拿水煙筒來裝水煙,正要點上時,王海明卻将煙杆移了開去,輕“嗯”一聲。
見狀,長月傾身上前為他裝上水煙。
尚未退走,王海明已經咕噜噜抽了起來,濃重的煙氣撲了長月一臉。
她面色不變,退回原處。
“聽說你最近在溪街封禁煙館,管制買賣?”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仿佛在話着家常。
很多人死于這種溫和平淡。
長月斂了斂心神,不做辯解,“是。”
見她這副不做争辯的模樣,王海明滿意了幾分。
他敲打道,“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你的那個什麼甘草膏,就算了吧。”
“是。”
“不該動的别去動,”他撩了撩眼皮,“你若是管不好溪街,多向樸齋學學,他一向做得很好。”說完,他撿起幾上的水铫子往茶碗裡倒了水,又舉起煙槍飕飗飗的直吸到底。
半晌,閉着眼,一派朦朦胧胧似睡非睡的樣子。
“下不為例,回去吧。”他的聲音缥缈,恍若已醺醺然。
那倌人一張雪白的圓臉,五官端正玲珑,嘴角含笑,俏眼生情,視線若有若無地掃着長月。
長月視若無睹,沉默着退下了。
“果然是個木讷的”,他捂着嘴悶笑,輕輕倒在王海明身上。
王海明并不搭話。
刀麼,越木讷,越好用。
木讷麼?
長月面無表情,一腳跨出髹漆大門,踩進瑟瑟秋風裡。
她隻知道,王海明,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