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息聽到這裡,不多留,轉身離開主院。
冷冽雪色中殘存她哥身上的大氅絲氣,地面留下氅衣拂過的痕迹。喬息走得不急,尚未出院子便見到拱門處站着的大哥。
“哥。”
喬汲文回頭看她道:“有事和你說。”
喬息并肩和大哥一同往外走。
喬汲文道:“昨日鬥畫結束後,蔣姑娘便下令改回用紙作畫,多餘缣布我送回你的布行了。”
“好。”聯想昨天韋莊和蔣維的對話也能猜到幾分,喬息道:“看來昨天紙改布是蔣姑娘的臨時決定,為的是與韋莊談判,談完了也就無需再用布作畫了。”
“談判?”喬汲文道:“或許是吧。我聽說了一些三服官的事情,似乎因為新服官選中的布樣品質稍次,太守不滿意,雙方僵持了。”
“新服官挑選布樣不求精工?”
“私底下大家都這樣說,但好像新服官的态度并不十分堅定。郡府也是很意外,那兩個新服官一個姓孫一個姓劉,都是長安有名姓的世家大族,沒想到挑選布樣的眼光不怎麼樣。”喬汲文停頓片刻再道:“這樣的人卻能受朝廷調遣下到地方執行事務。”
喬息看了眼她哥,問:“知道孫劉選中的布樣是哪家商戶的嗎?”
喬汲文搖頭,“不知道,這就難打聽了。紙改布的事情結束後,我與韋兄便難以接觸了。”
消息守得很嚴。
喬汲文道:“那位韋大人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他和孫劉兩位大人一同住在郡邸,來到臨淄後幾乎每日出門在外,行事自由許多,不像孫劉兩位大人為避嫌平日極少外出。”
喬息若有所思,“聽起來韋大人與孫劉不是同路的?”
“不好說。”喬汲文仍搖頭,不确定道:“但是,蔣姑娘似乎很重視韋大人。”
蔣維重視韋莊也就等于郡府重視韋莊,喬息想到韋莊那句征求太子意見的話,大概郡府在乎的是韋莊背後可能存在的太子。
府門前轺車停定,喬息站住道:“難猜,走一步看一步吧。”
喬汲文上車,回頭看她,“我還要去華光林,後面有消息再和你說。”
“好。”
陽光烈起來,給她哥身上蒙了一圈金黃的光線,喬息曬着太陽問道:“哥,真不打算入仕嗎?”
大哥的轺車是标準的轺車,乘上後需自己牽繩駕車。喬汲文聞言,撿缰繩的手微微一頓,低頭将繩撿了,道:“當然有打算,但是沒有更好的辦法擺脫現狀前,先安于現狀吧。”
喬息道:“你是隻想違逆父親,還是不願意受我資助?”
喬汲文看向她,低頭攥緊了缰繩,“都有。”
“我和父親不同。”他道。
喬息勸勸:“我願意資助你,無關父親的命令。”
大哥的視線微有疑惑,喬息攤手解釋:“錢多得沒地方花。”
大哥嘴角笑了笑,“再說吧。”下巴一點叮囑道:“你多穿些。”
喬汲文駕車離去,喬息留在府門前等待車夫将她的馬車牽來。
她低頭看身上的衣着,攏一攏加厚外袍的下擺,穿得少,她體溫高,不怕冷。
“來啦。”稻華懷抱幾本賬簿,踩着雪小跑而來,發帶随風舞動。
“去二十一坊。”喬息道。
大哥十幾歲時對于喬式的過度幹預就懂得反抗了,那時起父子之間便總是吵架。
大哥真正對父親感到不滿的,是喬式強烈要求他脫離祖籍,獨身出去,改為普通百姓的平籍,自立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