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景若正在幫鐘離子碾藥,一名魔教弟子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他們這麼突然闖入景若已經很習慣了,隻是擡頭看了一眼便低頭忙自己的,連他和鐘離子的對話也沒有留意,卻冷不防聽鐘離子喊自己的名字
景若趕緊放下手邊的夥計,做出一副畢恭畢敬小心翼翼的樣子,剛一進屋便收到鐘離子一個眼神,似乎警告又似乎憂心忡忡,景若不明所以,隻能裝作若無其事。鐘離子頓了頓道:“教主要見見你,你去走一趟吧,外面的藥先不着急”
景若心中猛地一顫,雖然從裝病時就預料到了,但沒想到魔教教主這麼快就要見自己,盡管她早想去教主身邊好打探消息,不過之前一直聽說魔教是殺人不眨眼的,來了之後又見到這些魔教弟子的陰狠絕厲,此刻還是免不了的緊張。鐘離子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勉強擠出個笑容,安慰她道:“你不必擔心,教主不過是想見見你,你好生去回話便是”,話雖這麼說,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他實在猜不出教主叫景若去是想問些什麼。因為交流的機會實在有限,他至今對景若的來曆知之甚少,隻當她是什麼與武林有關的行醫世家出身,否則何以能深得周豐年弟子的信任,并與之行走江湖。他擔心景若心思純淨,乍然見到魔教教主這等人,答話中有所出入,引得教主懷疑。他盡管是想寬慰景若,但語氣中卻忍不住的憂心忡忡
倒是景若在最初的驚訝後反而很快鎮定下來,對鐘離子報以坦然一笑,平靜道:“我知道了,我自會小心應對”。說罷随着來人翩然而去
景若耐心的在房間裡等着,馬上就要見到教主了,她心中很是不安。盡管此刻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她依然不敢太放肆,隻是稍微擡頭打量了一下周圍。出乎意料的,房間的陳設特别簡單,不過幾案椅子,幾案上莫說裝飾物,就連筆墨都沒有,牆壁上也空蕩蕩的,景若簡直要懷疑這裡隻不過是教主偶爾見外人的所在
裡屋傳來一陣衣衫摩擦的細微聲音,景若趕緊低下頭,片刻後,聽到一個蒼老又嚴厲的聲音:“你便是鐘離先生說的景若?”
景若答了句“是”,順勢擡起頭,面前坐着的是一位清瘦矍铄的老者,須發全白梳理的很整齊,一身最常見的粗布長衫,自有一股威儀之氣。若不是提前知道這便是魔教教主,景若很難将這老者與殺人魔頭魔教教主聯系起來,觀其儀态,倒像是一位賦閑在家的官紳
察覺到景若的目光,老者擡頭與她對視一眼,景若隻覺得他眼中精光一閃,撲面而來一股極強的氣息,似有千鈞重量,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不敢再看,趕忙收回目光,低頭垂手而立
好在教主并未再追究,而是很快轉向下一個問題:“你在他身邊幹活可順手?”
景若點點頭道:“鐘離先生醫術高明,學識廣博,能在他身邊學習我很是榮幸”,她這話發自肺腑,倒是不做半點僞。盡管景若自己醫術已經十分高明,但她的醫術多是從書中及太醫們那裡學來的,她自然是天分過人,又勤學不倦,再加上當日靈台為她大開方便之門,令她有機會博覽群書,見識遠勝過一般醫生。但鐘離子卻是行遍江湖,在醫書之外,更有自己這許多年走南闖北見到的各種病案,很多都有他自己的心得。論讀過的醫書,鐘離子自然不如景若,但看病的經驗,景若又不如他。鐘離子十分愛惜景若才學,恨不得将自己的醫術傾囊相授。他行走江湖數十年,可惜江湖子弟想學武術的多,願意讀書學醫術的少,更遑論天資上佳的,而正經的大夫,又少有能看上他江湖人身份的,這麼多年他竟沒有收下一個得意的徒弟,沒想到此時卻遇到了景若。景若雖然不适他的弟子,但有人肯學自己的畢生醫術,鐘離子已經十分滿足了
教主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道:“你是哪裡人?那蘇姑娘是你何人?你們為何到這裡來?”
這是她們倆在來魔教前就想好的說辭,景若回答起來毫不猶疑,自雲是江南某地人,蘇澄澈乃是故交世家的姊姊,兩人為了給某個病重的長輩治病,聽人指點來這北地尋找一種草藥,據傳多年前聖教附近曾出現過,所以特地千裡迢迢來找。這段話的細節她們都反複推敲過了,倒是不擔心會被教主看出什麼破綻
景若一口氣說完,本以為教主還要問些什麼,卻聽到手指輕叩桌子的聲音,她正好奇,便聽教主道:“嗯 ,罷了,你回去吧,跟着鐘離先生好好做事,凡事勤謹一些,聽他安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