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裡特站在書房正中央,背對着塔拉莎,環視四周:“案件審理階段,任何人不得出入莊園,我已經派人将莊園的出口設下關卡,禁止任何人出入,山下村莊也已經布下人手,這幾天各位隻需要在這裡住着,等到兇手被緝拿歸案,各位自然可以回家。”
“在此期間,勞煩各位不要試圖下山,也不要向家宅傳遞任何消息,安穩住着,除了案件需要,我不會打擾各位。”那雙藍色的瞳孔像是結冰一般,“倘若各位不肯行方便,就别怪我沒有提醒各位,我和我的部下第一次來埃斯珀森家族境内,對各位的長相和身份都不太熟悉,萬一要是發現有人下山或是傳遞書信,隻能當成兇手逃犯一并處理,到時候就隻能怪刀劍無眼了。”
周遭鴉雀無聲。
不能出入,不能通信,自由受限。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一場囚禁,隻不過是套了一個查案的名頭。
在場的人除了幾個人是侍從,其他人都是有爵位、身份高貴的貴族,按照他們的身份,他們不可能會聽從一個小小治安官的話,隻是貴族的身份就足以讓一般的治安官閉嘴。
可梅裡特不是普通的治安官,國王陛下親封,賦予他巡查菲爾莫斯王國境内并審理境内所有案件的權利,必要時候甚至可以剝奪貴族的爵位和土地。可菲爾莫斯王國内部形勢分裂已久,四大公爵盤踞家族領地多年,和王室幾乎并立,倘若形勢依舊,梅裡特就算擁有如此大的權利也隻不過是名義上的,管不到四大公爵頭上。
在所有人的輕視與明褒暗貶下,他縱馬來到位于王國東方的艾德裡安家族領地巡查,不過兩年,公爵因病身死,爵位本該又長子繼承,卻被梅裡特帶去的一行律法打破——貴族的子女均有繼承權,但一個領地怎麼可能有多位公爵,所以每一位繼承人的爵位要往下降幾級。艾德裡安家族子女衆多,眼紅爵位的不在少數,為奪得權力和爵位,家族分裂。
等他們從奪爵的争鬥中醒過神來,王都早就派了一個代理人前來管理,艾德裡安家族自此就隻存在于史書當中。
四大公爵搖身一變成了三大公爵,從四方鎮守成了三足鼎立,一時之間,人人自危。
有這樣的先例,梅裡特風頭無兩,衆多人想要讨好,卻都被他拒之門外,在艾德裡安境内抓獲犯案的貴族共計九人,其中侯爵三人、伯爵一人、子爵五人,被人稱為鐵血判官。
塔拉莎擡眸看向他的背影,又垂下眼,眼珠飛快轉了一圈。
梅裡特的出現将她原先的計劃打亂得一團糟,倘若計劃照舊,那埃斯珀森家族就會變成下一個艾德裡安。
她拿着手帕半掩面,思考對策。
沒有任何人說話,咄咄逼人的查爾斯恢複平靜,達利安和一衆貴族靜靜地立在黑衣人身後。
一個年紀稍大的侯爵望望周圍,他本來就對新興起的特級治安官十分不滿,旁邊一群小輩緘默不言的模樣徹底激怒他,他瞬間爆發出比初生牛犢還要不怕虎的勇氣,冷哼一聲:“治安官閣下,您是要囚禁我們嗎?敢問閣下,我們犯了什麼錯?國家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治安官可以囚禁有爵位的貴族,而現在,為了查一個案件就興師動衆将所有人困在此處,恐怕不隻是為了查案吧?”
此話一出,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
屋内所有視線轉向他。
侯爵被視線鼓舞,音調更加激昂:“您身為治安官,審理案件是常态,我活了這麼久就沒聽過有哪個治安官敢為了查案而關住貴族,梅裡特先生,您越界了。”
擋在他身前的黑衣人眼中的同情和無語連面具都快遮不住了,恨不得翻個白眼,憋了好久才勉強忍住。
埃文忍不住,嗤笑出聲,想來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級别的蠢貨。
塔拉莎詫異地上下打量他,她早就知道此人肚大無腦,沒想到沒腦沒得這麼徹底。
雖然被限制自由很憋屈,但是竟然真的有人敢去嘲諷治安官,甚至直接指出此舉動機不明,簡直是把在場所有人當傻子看。
梅裡特的動機再不純,也不可能蠢到在此時動手,不然等着他的隻有兩個選擇,一是上絞刑架,二是叛變。
這兩個選擇聰明人都不會選,這個蠢貨也是将自己的智商普及到所有人了。
但······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至少,他有一句話提醒到了她。
塔拉莎舔過自己因長時間未補水而幹裂的唇。
審理案件為第一要務的治安官,簡直是她天然的幫手啊。
雖然她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麼,但憑借她對他過往審理案件的分析和了解,他是一個正直的人,至少不會颠倒黑白不是嗎?
不會颠倒黑白,就意味着未來一小段時間不會站在她的對立面。
塔拉莎掀起眼皮看向他,心想:還算有點用,不至于全無用處。
剛在人心裡被人下論斷的人正一步步向侯爵走去,梅裡特走到他正前方,隔着幾步的距離停下,前方擋着的侍衛有條不紊地向兩邊散開,給他空出一條可以行走的道路。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面前這個大言不慚的侯爵,深藍色的瞳孔微微一縮,面部表情都被面具遮擋,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神情,隻能根據他的眼神判斷。
“囚禁?未免說得太難聽。”梅裡特颔首,“還不快把這位······嫌犯先生請進去,别怠慢了他。”
話音剛落,剛剛散開的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架起他往外走,還不忘貼心地将他的嘴堵上。
動作迅速且高效。
梅裡特站得筆直,一路目視嫌犯先生離開才轉過身來,劃過一直站在一旁低着頭的黛西,緊盯着倚在沙發上的虛弱的塔拉莎。
“塔拉莎小姐,莊園和城堡内部有存在密道嗎?希望您都能記得,萬一你忘記的那處密道就是殺人兇手的藏匿之地,那就很難辦了。”梅裡特伸出一隻手,修長,上面附着一層白色皮質手套,離他最近的侍從将一卷地圖獻上他手心,上面畫着的赫然就是夏克萊特莊園的布局圖,每一處都有清晰易懂的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