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莎臉上帶着氣,蒼白的唇抿得很緊。
她沖沖地走上樓梯,像是氣得不輕,一向輕盈柔弱的步伐此時給地毯聽了個響,氣勢洶洶得朝房間走去。
沒有梅裡特的命令,在樓梯上矗立的黑衣随從無人敢攔,放任塔拉莎像點火的炸藥一樣沖回房間。
侍女麗塔一直候在門旁,看見小姐生氣的臉色微微一愣,下意識往樓下看去,恰好對上地下端坐在椅子上的人的視線。
身體僵硬一瞬又立馬反應過來,恢複如常,訓練有素地将門打開。
厚重的木門緩緩吞噬外面的光線和打量,直到消失殆盡。
麗塔彎腰擡頭看,小姐不知何時轉過身面向木門,綠眸沉靜如深湖,正一瞬不停地瞧着木門,尖銳的視線如同利劍,猛然戳破阻擋在眼前的木門向大廳疾行而去,剛剛那些情緒消失不見,仿佛惱怒和氣急敗壞從未出現過一樣。
捕捉到帶着打量的視線,塔拉莎一偏頭,朝她笑得純潔無辜。
好似櫥櫃裡精心呵護的洋娃娃。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嘴角上翹,連帶着那雙眼睛也盛滿笑意。
麗塔隻看了一眼就飛快低下頭去不敢再看,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地思考,有些摸不清小姐這是開心還是盛怒的表現,萬千思緒打着結穿過心頭。
時間在她腦海裡飛快倒退,順着小姐的視線一步步向外推演,從關門的刹那到快退到樓梯前。
聯想到小姐歸來時盛怒的表情以及自己與治安官對視時的眼神。
麗塔捏緊手心,濕淋淋的一片。
難道是那個治安官是個腦子不好使的,聽信查爾斯的話相信小姐是兇手嗎?
如果和他對打,她有幾成把握能赢?
麗塔一邊想一邊忍不住扣手指,心裡從金碧輝煌的城堡跳到殺人滅口的兇案現場,腦補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
塔拉莎帶着笑意的目光在她臉側逡巡片刻,她無奈扶額,自己這個侍女的想法未免太好猜了吧,自己隻不過是演場戲而已,怎麼有的局外人先她一步自顧自要跳進去呢?
她順勢揉了揉眉心,轉身走到窗戶旁的小沙發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房間主人畏光,晚上将窗簾拉得嚴絲合縫,在白天更是将每一寸陽光都擋在窗外,房間内黑漆漆的,塔拉莎将自己融進柔軟沙發裡,就地成了一團美麗的黑影,仿佛快和整個房間合為一體。
看見麗塔還呆在原地不動,塔拉莎一手撐着頭,一手向她勾了勾手。
明明内部安靜得落針可聞,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麗塔卻像隻捕獵的貓頭鷹,精準地感知到小姐的動作,一聲不響地飛快粘在小姐身後。
麗塔拿起桌上的小茶壺往杯子裡倒滿紅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她面前擺好,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卻出現幾分躍躍欲試,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塔拉莎右手撐着頭,在手指和發絲間向她看去,深綠色的眼珠上下轉了轉。
她淡淡開口:“你想說什麼,麗塔。”
縱然早就知道此人的想法一般都不是很靠譜,可沒想到不靠譜到這種程度。
麗塔像是一直在等她說出這話,聞言眼睛都亮了,帶着十足的堅定:“小姐,如果那個梅裡特不想徹查真相,執意要冤枉您并想要捉拿您歸案,那到時候我們就太被動了,與其将希望寄托于一個不确定的人身上,為什麼我們不直接殺了他将危險扼殺在搖籃裡呢?”
說着,她半跪在地上,擡頭望向小姐,看見她神色不變才繼續開口道:“況且,我們完全有能力這麼做不是嗎?”
她一邊說,一邊用她那雙帶着堅定的棕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塔拉莎坐直身體,那隻原本用來支撐頭部的手緩緩向前探,撫上那雙眼睛。
貴族小姐自小嬌生慣養,牛乳沐浴,鮮花熏香,将她全身的肌膚養得柔順如絲綢。那隻手纖細修長,嬌嫩柔軟,比桌上的白瓷白上幾分,比櫥櫃裡的象牙潤上幾分。
周遭昏暗,肌膚的雪白顯得更甚。
那隻潔白的手頃刻間就到了她眼前,在她逐漸停滞的呼吸裡摸上她的眼尾。
麗塔完全愣在原地,一時之間竟然忘了喘氣。
小姐的手上帶着因為練琴而産生的薄繭,順着肌膚一點點往下滑。
柔軟又帶着些許粗糙的質感順着眼尾鑽進眼球,往上蔓延,占據她的大腦。
單薄的空氣被她排擠在外,瞬間的缺氧讓她臉色漲紅。
那隻精緻的手沿着臉側不斷往下滑。
點在她的嘴角。
手指的每一次移動都會引起某人的顫栗和發抖。
塔拉莎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沙發上觀察她的姿态,看到那人已經完全不會自主思考了,手指在她臉側逡巡不止,深綠的虹膜印上笑意,慢條斯理地吐出蠱惑般的話語:“哦?那——誰去殺了他呢?”
麗塔不知何時早已雙膝着地,往前膝行幾步,不自覺地被蠱惑:“小姐,我可以的,我可以去殺了他。”
柔嫩的指腹絲毫不停,從唇角平滑至下颌骨,摸索她骨頭的走勢。
她眉眼彎彎,聞言故意皺眉,似是有些困擾:“他?他是誰?麗塔,你要殺誰啊?”
麗塔神色有些激動,挪動膝蓋想再靠近一點,卻被小姐伸腳抵住。
缺氧帶來的神志不清模糊她的神經,她緩緩擡頭看去。
小姐正居高臨下地擡起腳,做工精巧的深黑色小皮鞋踩在她的膝蓋上,阻止她繼續前進。
綠色的瞳孔仿佛淬着蠱惑人心的毒藥,勾着她吐露真心。
麗塔喃喃道:“治安官。那個梅裡特。對,我要殺了他。”
“他的出現打斷您的計劃,隻要殺了他,您的計劃就可以順利進行,對,隻要他死······”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臨空而來的一巴掌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