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他太激動了,加上李望月什麼都沒解釋,一大早上讓他吃閉門羹,現在漸漸冷靜下來,總覺得不對,但他不知哪裡出錯了。
蘇萦懷回憶一遍最近和李望月的相處,沒覺得有問題。
那為什麼他會忽然不理自己?
蘇萦懷想不明白。
這到底是為什麼?誰能告訴他?
蘇萦懷發了半天呆,直到腦袋一陣眩暈才反應過來。他回正頭,閉了閉幹澀的眼。再睜眼時餘光瞥見了一棟熟悉的建築。
是福利院的宿舍樓的背面,從這裡望過去居然可以看到。
蘇萦懷下意識定睛看向李望月的窗戶,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個身影掠過。
是他嗎?還是自己放空太久眼花了。
蘇萦懷揉了揉眼睛,再看時發現那扇窗戶的簾子是拉上的。
果然是眼花了。
蘇萦懷一哂,收回視線,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當天晚上,蘇萦懷夢到了李望月。他背對着蘇萦懷緩步行走,蘇萦懷跟在後面一直跑,卻怎麼也跑不到他的身邊,隻能眼睜睜地看他越走越遠。
第二天起床時蘇萦懷感覺自己剛跑完一場馬拉松似的倦乏無力,他慢吞吞地吃完早餐,搬了張椅子到陽台,坐在椅上安靜地看書。
明天開學,接下來幾天都要待在學校,沒時間到處玩,如果今天不去福利院,那就一定見不到李望月。
真的不去嗎?
可是他說不要跟自己一起了啊。
萬一呢?也許昨天不過是他心情不好?
自閉症需要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十分鐘過去,蘇萦懷狀似專心緻志地閱讀,實際上一頁書都沒有翻。
他抿了抿唇,合上書本,認命地歎一口氣,換了一套衣服出門。
今天李望月的房門也沒有開,蘇萦懷懸着的心跌落到底,他站在李望月的房門前,輕輕地敲了三下。
沒有回應。
按照他對李望月的了解,這時候絕對已經起床了。
“李望月,你先開門,我們聊一下。”蘇萦懷耐心地溫聲道。
一片寂靜。
“開!門!”蘇萦懷恨恨地從牙縫裡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好!你不開是吧!我就在外面等着!李望月你有種永遠别出來!”
蘇萦懷也不敲門了,他坐下來,靠着牆邊,無聊地望天打發時間。
這家夥總不能不吃飯吧?
蘇萦懷打定主意,一坐就是一個上午。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夏蟬都歇過好幾輪。終于,門吱呀一聲開了。
蘇萦懷立即站起來,他拉過李望月的手,對一日沒見的李望月粲然一笑。
“你出來了!”
李望月沒什麼表情地看着他。
“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想見我?”
李望月擡起另一隻手,手掌向上攤開,一張折了幾折的紙赫然出現。蘇萦懷一頓,明知故問:“什麼?”
李望月輕松掙脫被他桎梏的手,轉而握住他的,把紙強行塞進手心,合上,随即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萦懷怔怔地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默然打開紙條。
——我不想和你玩,以後你别來。
他似乎忽然對漢字十分陌生,短短的一句話,讀了好幾遍才理解。
是這樣嗎。
蘇萦懷說不清現在是什麼心情,喉嚨發澀,眼睛快速地眨了幾下,臉上滑過一行溫熱的液體。
他下意識擡手拭去,手背被沾染上一片濕潤。
蘇萦懷發愣地看着手。
原來是他哭了嗎。
然後蘇萦懷控制不住地啜泣起來,他垂着頭,眼淚一滴接一滴地落在紙上,化開模糊了筆迹。
蘇萦懷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他午飯都沒吃,也不覺得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下午。
晚上爸媽回家打開房間的門時,他的眼睛紅得和兔子眼似的,吓得以為自家孩子被欺負了,結果一問是和朋友鬧矛盾了。
開學那天,蘇萦懷頂着兩顆核桃一樣的眼睛踏進校門,被班主任重點觀察了許久。
自那以後,蘇萦懷每個周末都會去福利院找李望月,在房門前小聲地詢問為什麼,但對方再也沒理過他。蘇萦懷等到李望月吃午飯出門,抓過他的手,他皺着眉掙開,像沒看到一樣側身而過。
後來,漸漸地,蘇萦懷不去了,也不曾與任何人提起。他仿佛從沒有來過福利院,所有記憶停留在那個夏天。
燦爛又熱烈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