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支绌
冬季将盡時,楚虞已是三月身孕,他似乎在刻意遺忘自己身體上的異常,對蕭慎索取的歡愛盡數不拒。他想着,就聽天由命,孩子能活則已,不能活,沒便沒了。
景熙三年的冬天,蕭慎帶兵出征江漢。這年冬日格外漫長,寒雪竟封了江漢的水域;大軍出發前,蕭慎想攜楚虞作為監軍一同南下,但楚虞道中京局勢尚不明朗,需要有人替蕭慎穩住後方。蕭慎覺着甚是有理,更覺着楚虞實在為自己着想,心裡樂開花,便安安心心大軍開拔向南去了。
“報!”斥候從前方返回,下馬跪禀領在大軍前陣的蕭猛,“将軍,前方十五裡,已至豊江。”
“速去禀報大将軍!”
“喏!”
蕭慎在大軍中路,與一身着男裝的女子并馳,斥候遠馳而至。“禀大将軍,禀軍師。前方十五裡豊江。”
蕭慎聞言不語,那被稱軍師的布衣女子問道:“江面如何?”
“江面冰封,厚約四尺。”
白沅思對蕭慎道:“大将軍,怕是難行。”
“韓琦欲依豊江而成水戰,我西涼男兒多不會凫水,如此冰雪封江,也不失為機會。”
“過江,人不可衆。江漢凜冬,掉下水中,将士們受不了。”
蕭慎聽着,大笑,“誰說我要過江?戰場就在江面上。”
收到攻下新都郡的戰報時,楚虞正在向魏钊禀奏,新都郡是江漢富庶之城,居要沖,是個兵家必争之地。聽完戰報,魏钊屏退傳報的宮人,面有異色。
“中書令覺得此事可喜?”
楚虞不言。首戰告捷,明看為喜,實則為憂。特别是對于皇帝魏钊來說。
“臣不敢妄言。”
“當初中書令可不是這樣對朕說的。”魏钊揉揉眉心,“兩年前,朕的地位不穩,你勸朕借蕭慎震懾吳、韓,可如今,他将功高震主,異姓封王之事,指日可待。”
“陛下,是臣之過。”楚虞孕有四月,腹部已經隆出一輪淺圓,他原本跪着就困難,聞皇帝一言,更得伏身而下,“如今蕭慎還未成大患,容臣想到萬全之策。”
“楚氏那些老愚夫還會幫你嗎?”魏钊嗤笑,“中書令,你自己的世家都不肯幫你,還有什麼萬全之策。”
“陛下,臣曾于先帝、先太子靈前起誓,盡周臣之心,必定護大周萬全,護陛下萬全。”
“先帝,先太子。”魏钊歎息,“若不是二哥英年早逝,朕何苦淪落至此。要換别人說這些話,我還真不信。”
“陛下!臣希望陛下相信蕭慎。”楚虞跪立,目光堅定,“臣知如今蕭慎出征,遠在江漢。朝野上下人心異動,通書幽州者不在少數。臣懇求陛下不要助力此事。”
“中書令,此事朕不知。”魏钊雖這樣說,但楚虞心中明白,那群通書吳氏的老臣,哪個手中有兵有權?要想排除異己,隻有天子這張牌能打出去,若皇帝不贊成此事,那麼通書幽州便是自尋死路。
“陛下!”楚虞膝行幾步。
魏钊恨恨地看着跪在眼前的臣子,厲聲道:“朕除了自己,誰也不信!莫要多言!密聯幽州一事,你拒了太尉,中書令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