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韶真聞言安靜下來,側耳一聽,面上欣喜。果然門前有聲響!他興沖沖往外走,卻隻過門檻便不動了。
吳叡笑他:“韶真看見誰了?呆傻了?”
阮韶真一向靈活的舌頭打起結來,哆哆嗦嗦道:“他....他他!楚.....楚楚楚.....”還是說不清楚。
吳叡大笑,起身走向門口,隻聽一道音從門外傳入耳中。
“在下,楚虞。”
阮韶真對着眼前白衣之人猛猛點頭,舌頭的結捋直了:“對對,就是你,楚甯一!”
楚虞禮貌而笑,再往前走,看見黑暗之處隐有人在,身着紫衣,面如冠玉,正是吳叡。楚虞不前,足下似生根,吳叡谑道:“中書令前來必有要事,為何駐足不前了?”
他來時本面容溫煦,現下卻笑意漸冷,隻對阮韶真寒暄幾句:“楚虞有要事找吳公子商榷,這位公子可否回避?”
阮韶真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又猛猛點頭,偶像說什麼他都答應。楚虞對他道謝,入殿後便關上了門。
楚虞駐足門内,細細望着吳叡,漸冷的神情也慢斂起來,言語客氣而疏遠:“在下前來隻為一事。”
吳叡斜靠在柱子上,戲谑望他。
他從袖中拿出印,質問:“此物吳公子從何得來?”
“中書令怕是找錯人了,吳叡不識此物。”刻意壓低的聲線沒有逃過楚虞的耳朵,白衣一閃,楚虞的手落在吳叡下颌,指尖自颌角摩挲滑過,皮膚光滑平整,并未易容。
手腕輕逃,卻被一人捉住,吳叡眼中笑意滿滿,是嘲諷的笑:“素聞中書令有斷袖之好,看來此言非虛啊。”
“楚虞失禮,但虞追查此物,線索直指吳公子,特來一問。”
他想掙開鉗制,手腕卻被握得更緊。吳叡輕輕靠近他,鼻尖與鼻尖隻有秋毫之差,藥香盈鼻,楚虞閃頭後躲了一寸。
吳叡擡手,為他扶正了簪。
“簪歪了。心正,方能衣冠正。”他不理會正事,隻顧着調笑楚虞,“你,心不正。”
“虞隻為詢問此物來曆,一時失禮。”楚虞掙開他的手,把青玉印托在吳叡眼前,“煩請公子仔細一觀,仔細回想。此物事關皇脈之地,稍有差失,必是死罪。”
“皇脈?”吳叡嗤笑道,“中書令所言皇脈,是埋死人的地方?還是埋活人的地方?”
楚虞敏銳地捕捉他話中之義。吳叡所說“埋死人的地方”自然是指皇陵,可那埋活人的皇脈才真正是天下人欲罷不能的秘境,傳說那秘境醫死人肉白骨,可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亦有萬國奇珍藏于其中。
“吳公子慎言,我所說的皇脈,僅指皇陵。”
“哦,那就沒意思了。”颀長的身影靠近了些,他的目光落在楚虞臉上,卻并不看那方印,隻是自楚虞手心中拿來,稍稍掃了一目,複又笑道:“英和甯一心。”那笑聲似乎隐隐嘲諷,卻如浮光掠影般令人難以抓住。
相似的聲音讀出,楚虞聽在耳中,心頭微痛,那人又道:“看來此印是懿敏太子之物,難不成是中書令定情之物?”話未落地,吳叡的手一丢擲,那道藍線抛在空中,印石重重落地。
楚虞微微愠怒:“你這是何意!”
“中書令如此在意,必是重要信物咯。”吳叡坐下,呷一口茶,得意笑起來,笑聲停頓,又好似憶起什麼,語氣陰恻:“中書令可怕死人睜眼?”
一語攫住楚虞的心,他欺身而上,攥住吳叡衣領,恨聲道:“是誰從他身上取下的印?!”
吳叡原本滿是嘲谑的眼睛漸漸淡了,投在楚虞的眼中是一片溫涼之色,恰如春風吹過寒波,溫暖中融着刺骨冰冷。他的眼角在發紅。心隻軟了一瞬,開口是惡意的回擊,直戳痛處。吳叡快意道:“當然是懿敏太子不堪其辱,從地下回來了。”
“你說什麼。”怔住的人松手,語氣微弱。
他讨厭楚虞此時的表情。驚愕,脆弱,不堪一擊。
吳叡牽了牽嘴角,嘲道:“自然是騙你的。”沒有刻意低沉的聲音何其相似,相似的音色,昏然度過的五年裡,楚虞沒有一日不再思念這個聲音,他頭暈目眩。
楚虞閉眸,強壓住心中苦澀,一步一步走到那方印掉落之處,珍寶似地拾起,身後,吳叡冷眼望着蒙着一層悲哀的背影,淡淡地陳述出自己的恨意。
“你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