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人覆在身體上,吳靈夕隻痛了一陣便清醒過來,她随着時深時淺時快時慢的律動流了淚,一直凝望床幔繡的杏花飛雪,思着何時在質兒的庭院内栽一棵,每年二月同他看飛花落雪,芳香盈園。
魏珂溫柔,雖尊為儲君卻是個體貼的情人。一場歡愛後,吳靈夕并不覺得自己身上有多難受,男人睡熟,她未留戀一眼,黎明時分便悄悄溜走,隻惦記着吳質是否發現今晚姐姐不見蹤影。
她步入閨房,漆黑一片,堪堪松氣。
吳質坐在床榻上,借着月光,看清楚自己蹑手蹑腳的姐姐。钗垂鬓亂,髻低臨肩,少年霎時懂了什麼,邪火橫出,一掌掴在姐姐臉上,情欲和怒火相生,橫沖直撞在吳質腦中,靈夕臉頰微腫,卻不哭。吳質理智潰散一秒,狠狠咬住她的唇,吻得鮮血四溢,遍體鱗傷。
這夜發生許多令吳質猝不及防的事,姐姐與他人一嘗魚水之歡;自己心中嫉恨,竟怨毒得要殺人;而後,父親病死了。
一夜之間,幽州侯府再次換上缟素,一片死白。
幽州侯薨殂,太子前來吊唁,他正惱昨夜中意的女子銷聲匿迹,無處可尋,卻在吳侯的靈堂上瞧見了她,披白着素,淚眼婆娑,一舉一動令他無限動容。
史書記,長豐十九年,宣宗納幽州侯長女吳氏,吳氏諱靈夕,初以側妃,性端方,益觀書,宣宗甚愛。
有了當太子側妃的姐姐,吳質一路無阻,承爵幽州侯。少年望着立在儲君身側笑靥如花的姐姐,忽生怆痛,他十五年來的百般依戀都要被這個男人帶走。
吳靈夕離開幽州前的那個夜晚,住回她自己的閨房,她的行李簡單,除卻一張琴,也沒有幾身衣裙,更何況太子正寵愛她,這些舊衣舊衫恐怕也難入貴胄之眼。靈夕歎口氣,把衣衫又放入木櫃中,一眨眼,她看見銅鏡裡的她,珠钗明月珰,如同被抽掉靈魂的木偶,即将擺設于最高貴的奁匣中。
弟弟呢?木偶動了,木偶所有的靈魂全部獻給了她的弟弟,隻需一想到他,她的質兒,她就能笑,能活。
吳質站在窗外,看着她的背影。月光特别亮,墜在半空,快要掉到地面上。他走進房間,并坐在她妝奁面前。靈夕的手指勾畫他們映在銅鏡中的輪廓,姐姐,弟弟,靈夕,質兒,男人,女人......
描完了。
有什麼繃緊的琴弦一并斷掉。
澄黃銅面中映出兩道糾纏不休的身影,他們是彼此于世上最親最愛的人,生來一體。他們是溺水掙紮的求生者,陷入深淵,隻有交融才能活下去,把兩個人變成一個人,一生一世,誰也不能割離。
靈夕撫摸弟弟的頭發,親親他,一如幼時。
她念叨,質兒,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