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淡薄的天空之下,變換着最豐富的表情,命運的輪子在轉動。
魏止很清楚,吳質不會平白放他們走,但他總要履行承諾,這一次,他不能騙楚虞。風越來越輕,死士的出現比預料中更快。魏止執刀背立在楚虞身邊,山風把他們的發吹纏一起,無可狀述的親昵形色,仿佛生來便捆綁在他們身上。
蕭慎裝作不經意掃過一眼,他把自己的酸苦悉數吞到肚子裡,掩飾般扯下妨礙動作的黑色鬥篷,抽刀站在另一側。
“稍有機會,你帶甯一上馬離開。”
“你呢?!”兩個聲音同時發聲。
清俊的側顔怔了一瞬。魏止緊緊抿住的唇放松下來,粲然而笑:“吳質不會殺我,離開時切勿猶豫,他的目标是你們。”
楚虞失聲。
“好。”蕭慎握緊刀,另一隻手忽然握住楚虞,鷹隼般鋒利的眼中隻餘灼燒理智的冷靜,他定定看着楚虞,目的模糊地問他:“說好的今生?”
一絲絲質問的語氣,蕭慎目光澄明,方才的話比噬骨之蟻還要疼痛百倍地啃咬在楚虞發緊的神經上,他帶着怒意微微轉頭,躲過蕭慎的目光,眼下已沒了十足的底氣回答這個問題。
“來了。”
殺戮是瞬間開始的。随着無數蕭蕭黃葉鋪成的幕布,橫亘在視野内,殺氣淩厲從四面八方襲來。三道灰影在林木中竄動,一記流星錘企圖擊中楚虞,他利落錯身避開,鎖鍊刮起的呼聲在耳邊叫嚣。地面一陣,流星錘擊在地面,鎖鍊一端是身材高大的灰衣死士,他目光死沉,如同他的武器。
“主人之命,殺楚虞、蕭慎。”
蕭慎勾起一記冷笑,“蕭慎在此,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小心,他是血錘。”魏止提醒道。聽到此言,蕭慎面容稍凜,世間早傳幽州侯常與江湖人關系匪淺,世上惡人,凡能收為己用,他絕不輕易拱手。
灰衣人不話多,流星錘一下追着一下,目标直沖楚虞,魏止與蕭慎攻上前去,企圖阻止血錘的動作,卻聽二人身後各有金屬落地的聲音。
“錘子,那個白臉書生交給你了。”輕功落在魏止眼前的灰衣死士臉頰黥字,俨然是死牢中活下來的人,他挑眉,手中劍分為兩把,打量着魏止,“侯爺沒讓我殺你。”
“是嗎。”魏止提刀一步沖向他背身,火光四濺,雙劍卡住刀身一路推到底,黥字之人輕佻道:“我看你也沒幾天活了。”話落,又是刀劍相撞的火光。
還有一人。
蕭慎處處留意四面動靜,時時刻刻護着楚虞,不慎受到流星錘一擊,頃刻嗆出一口血。纏鬥太久,血錘的體力也被消耗不少,他沖着天空高聲大呼:“你躲着作甚!快出來!”那聲音是恐怖的亢奮。
就是現在!楚虞的劍勢遽然疾如雷電,他聚起内息,看準時機一劍刺向血錘,劍入胸膛卻未中心髒。一把刀以更快更兇猛的速度飛過來,正中他的心口,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死目不可置信地望向天空。收起劍式的楚虞此刻已痛到重處,他單手執劍撐在地面,冷汗順着下颌彙聚成滴。
“阿虞!”蕭慎唇角殘有血色,卻顧不得自己的傷,他時刻惦念楚虞的身體。身體突然被一股力量迅猛地扯向前,等楚虞反應過來時已被蕭慎攬入懷裡死死抱住。楚虞屏住氣息,他知道此時自己的狀況很危險,沒事兩字還未說出口,熱流便貼着皮膚迅速淌開,楚虞沒有慌張的神色,他低頭望了一眼衣擺下的褲子,并無血色,他痛得起不了身,隻盡力推開蕭慎,喘着說道:“快去幫他。”
魏止武功不弱,江湖的一流高手尚且可以對峙一番,但如今的他早是強弩之末,若非雙劍之人得命不可殺他,隻怕魏止早已身危。
望見蕭慎趕來幫他的身影,魏止将他喝止:“快帶甯一走!”
雙劍改變攻勢,一連幾招對準蕭慎,他裝作毫不費力,獰聲道:“詭弩還沒現身,你們可走不了。”
山間傳來飛鳥急促的鳴叫。一場持續很久的戰鬥,最終拼耗的是體力,黥字之人的呼吸愈發艱難,他無奈高喊:“詭弩!!”
箭羽應聲而來,擦着蕭慎的臉劃破皮膚,迸出一道血線。
“哎,終于來了!”黥字之人松下氣,魏止以為這是一刀斃命的好時機,卻猛然感覺到百步之外閃電般的速度。
有什麼在移動,目标是.....
短箭穿胸,眼前血花一現。雙劍咚噹零落,黥字的死士斜倒在魏止身側,而一旁被蕭慎擊傷的血錘亦是一箭穿心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