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的,恐懼千絲萬縷縛緊蕭慎。
牙帳裡很熱,圍了很多個火盆,但四周靜悄,隻有軍醫學徒進進出出。木榻上躺着衣衫盡紅的楚虞,他雙目緊閉,颦着眉,不知因為身體的痛還是心上的痛。
軍醫用力擦了汗,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病人上,有孕卻出血不止,内力亂走經脈,求生意志也十分微弱。
蕭慎不敢往前走一步。他隻能遠遠望楚虞蒼白的臉,他想起楚虞拼死掙紮的眼睛,眼中虛幻的光彩定定循着魏止矗立的方向,他又想起他們之間宿命般的捆綁,死亡都難以斬斷的宿命繩索。蕭慎怕,他怕失去楚虞,他記得自己手上的馬鞭抽得更重,他急切地想帶楚虞離開那裡,他急如焚心,宛如要被奪走心愛玩具的孩子,落荒而逃。在魏止沉靜獨立的襯托之下,他是那麼狼狽,心底第一次泛出幽深且空洞的恐懼。
“醒了,醒了!”兩個時辰裡,官醫終于發出第一聲喜悅的語氣。
長睫掙動,他眼角有淚。
蕭慎跪在床邊,用拇指撫摸他的眉眼,輕輕喚:“阿虞,阿虞。”
軍醫掀開楚虞的衣衫下擺,出血已止,他舒口氣,好在之前的用藥極為罕有,才救了他們父子二人。
“大将軍,軍師祭酒已無大礙,還須小心養護,再也折騰不起了。”
蕭慎聞言點點頭,一雙眼睛全在楚虞的身上,全然是與他人隔絕的狀态。饒是軍醫再老眼昏花,也能看出這大将軍與軍師祭酒情誼非同尋常,說不定那孩子......老官醫歎口氣,帶着學徒走出了牙帳。
“阿虞?”蕭慎不懈地呼喚,他注視那雙眼睛慢慢睜開,帶着許多茫然和痛苦。
“英和.....”他叮咛,神緒忽而清明一下,腦海裡的畫面定格在魏止毅然轉身的背影上,心口更痛,他清晰又模糊地開口:“英和....去救他,我去救他。”
“你别動。”蕭慎按住神志淩亂的人。
虛弱的身體沒法支持他的行動,楚虞被輕易按在原處,他能感覺到腹中的沉重,還有那個小東西的安靜,那是他乖戾過後的假象。
“魏止呢。”楚虞放棄掙紮,他盯着上方的帳頂,略微困惑地詢問蕭慎。什麼聲音都沒有,隻有炭火爆裂的清脆。蕭慎覆上他的手,輕輕呼氣,“他死了。”
“怎麼死的?”楚虞閉上眼。
“中箭。”簡短的答案概括了一切殘象。楚虞憶起黑夜,皇宮的暗衛千裡迢迢找到他,帶給他噩耗。很多日夜,他總是忘不掉,噩耗裡慘淡的語氣,中箭。字如刀刃劈裂心髒,鮮血淋漓的一道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