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後,天空陰沉沉蓄着水汽,虞奈哄着洛洛入睡,自己便鑽進一間有鎖的屋子。西北涼爽的雨天沖不散他身體裡自内而外的焦灼體熱,他不甚了解自己這一族男子的潮期,從前生父在身邊時也從未同年幼的他講過。可虞奈抵觸這種被欲望主導的反應,就是這種與生俱來的異質令他犯了一個又一個錯誤。
虞奈蜷縮在黑暗中,天青色的裡衣浸上汗水,發絲濕透,他用了極大意志才沒有呻吟出來,頭暈目眩,木門悄悄被推開,無聲無響。
“阿虞?”路過門外嗅到暗湧的香,克烈隻覺奇怪,本想去睡,可偏又聽見屋内細細簌簌的聲音。白日裡戲弄了虞奈的愧疚感冒出來,想到裴子蘇曾說過的話,那雙狼似的目光不由黯淡。此時,怕是他自己也不懂為何苦纏着一個時日無多的人。
“阿虞?!”
門内是更洶湧的香氣,他一時着急,以為宅裡進賊用了迷香,但推門而入後又即刻反應過來,迷香也并非是這種清冽味道。
克烈疑惑着,走近榻前,看見虞奈咬着牙一副忍耐的神情,他拂開那人汗濕的頭發,緩緩蹲下,觸到手時才發覺虞奈體熱,有些不同尋常。
“誰?”眼前人影虛幻,虞奈問。
“是我。”克烈把薄被拆開裹在他身上,低聲道:“你發熱了,我去找裴子蘇給你配藥。”
虞奈恍一聽,斷道:“不行。”他剛抵過一陣熱潮,身體中的水熱透了,正是口渴,“我沒有發熱,能幫我倒些水嗎?這屋裡沒水喝,你去打一些吧。”
“好。我很快回來。”
虞奈點點頭,他的視線一刻不肯松懈,一直望着克烈走出屋子,便踉跄地把門鎖上了。甫一鎖門,他脫力靠在牆上,緊閉眼睛,發出自嘲的笑聲。這具殘破的身體到底還是記得他,如果再多留那人待上半刻,恐怕理智這根弦就崩斷了。
身後的門輕輕閉緊,克烈心中有所猶疑,待他取水歸來時,輕敲房門無人答應,便推了推。
鎖住了。
這個念頭升起時,無端的怒火在心頭猛地燎燒。
“虞奈!”他大喊這個名字,一腳踹開那道脆弱的木門,門重重砸地,雖是有些粗魯,卻直截了當解決了問題。他生怕自己疏忽了虞奈,以至他身體再添新疾。
克烈半扶起虞奈,碗沿貼在他唇邊,柔聲道:“阿虞,張口,喝水了。”
潛意識引着虞奈喝下幾口水,他瞧見那地上的木門,皺了眉。
“我賠。”可汗道,但虞奈的眉頭仍未舒展。
“賠你個金子鑲的。”可汗打了口頭欠條。
“不是……”虞奈隻氣自己現在連說一整句話的力氣都沒有,此刻在克烈懷裡躺着,催着剛剛消失的潮熱又快來了。
“阿虞你身上很香。”克烈輕嗅,疑道,“往日你也沒有這般味道,像春日裡下完雪的草原。”
“閉嘴。”虞奈掙脫開他的懷抱,用盡力氣走下床榻,企圖快快離開克烈待着的地方。
“我這樣惹你厭惡啊……”克烈靜靜坐在原處,沒有離去的意思,他望着虞奈尚不平穩的步子,歎了一句。
聽到他的聲音,虞奈也未心軟半分,扶着牆壁向往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