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我不放心,“初六如實道。經過被王錦黃志綁架一事,他是真不放心秦婉兒自己出去。
秦婉兒心裡也沒底,她道:“那就讓葉七跟着吧。”
明曉蘭親自撐着傘,與秦婉兒一起上了馬車。
葉七穿着蓑衣與明曉蘭的丫頭一起,一左一右坐在車夫兩側。
前幾日在蜀香園見過林側妃後,秦婉兒還在奇怪林側妃一個王爺妃子,怎麼會與一個七品知縣的夫人這麼親近,不曾想林側妃與明夫人竟是姐妹。不過她記得明夫人本家姓王,林側妃本家姓林,這……
明曉蘭許是看出了秦婉兒的疑惑,她輕聲道:“我三姨母是外祖父外祖母的幺女,自打出生就體弱多病,一個算命的老道說我姨母與外祖父八字不合,外祖父母便忍痛将姨母過繼到了一個表親家中,改姓林了,知道這層關系的人并不多。”
“我父親雖隻是個七品知縣,但咱們永魯城卻是西南重鎮。我二姨丈,也就是林永叙的父親,又是東梁府的知府。當今聖上一直對良王忌諱頗多,我三姨母嫁進了良王府,她與我母親,以及二姨母她們姐妹三人的關系就更不能與外人道了。”
“此次我三姨母來佛寺還願,父親也是以永魯城父母官的身份,以盡地主之誼的理由接待我三姨母的。”
秦婉兒自穿來,她接觸到的身邊人都是貧民百姓,見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明敬昌。皇帝王爺什麼的,對她而言,太遙不可及了。也就前些日子去南山佛寺時,遇到了林側妃,她這才稍微了解了下良王。
先皇子嗣不豐,隻有三子。本該繼位的大皇子,是皇後嫡子,足智多謀且仁善,是先皇最喜愛的兒子,可惜他時運不濟,英年早逝了。
當今聖上排行老五,良王排行老二。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大皇子走了以後,按理說,該立二皇子為太子的,但先皇不喜二皇子,最終将皇位傳給了五皇子,也就是當今的聖上。
五皇子繼位後,二皇子就被封為了良王,賜封地譽城。
“良王一開始就同林側妃一起來了?”秦婉兒問。
明曉蘭搖頭:“昨日下午才到。”
休息了一夜,緩過神,就傳見她了?秦婉兒笑的有些勉強:“那何故見我?”
明曉蘭掩唇道:“婉姐姐可知曉去年年尾滿門男丁被斬的鎮國公府?”
“我姨母身邊的李嬷嬷是良王生母容太妃的跟前人,前年榮太妃薨了,無子無女的李嬷嬷就被良王接來了譽城。聽這位李嬷嬷說,婉姐姐身旁的初六,與本該已死的鎮國公府五公子長的一模一樣。消息遞給良王後,良王就冒雨趕來了。”
秦婉兒聽罷,震驚不已。她有心理準備初六的身份不一般,但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是鎮國公府的五公子。
鎮國公府被抄家時,她剛穿來,正在王錦的小院裡養傷,當時她還聽谷雨同葉七讨論過此事。
鎮國公府一門忠烈,往上數三代都為保衛禦朝戰死沙場。到了鎮國公這一代,三子兩女,獨獨一個小兒子自幼叛逆,被鎮國公夫人嬌養的一點苦都吃不得,自也上不了戰場。
東嶺山一戰,鎮國公與其長子次子戰死後,邊關一連丢了五個城池,這時,前線竟然傳來葉家通敵賣國的消息。
一時間,傳言各異。
有不少百姓表示不信,鎮國公府世代忠良,葉鐵若真通敵,他們父子又怎麼會戰死沙場。
後有消息傳出,葉鐵遇埋伏是因為他剛愎自負,急功近利,一意孤行非要入東嶺山。還有人說好似在蒙朝看到了葉家二公子,他并沒有戰死在沙場上。更有消息傳出,蒙朝三皇子醉酒後曾親口所言東嶺山一役後,他能一連攻下五個城池,皆是因為提前知曉了葉家軍的作戰計劃,以及提前拿到了禦朝的邊陲防禦圖。
由此,不少百姓開始唾棄鎮國公府,說葉鐵年紀大了糊塗了,為了搶軍功,不顧将士們的死活。而葉家二公子為了保命,更是當了叛徒,葉家是整個禦朝的恥辱。
最終,聖上下了聖旨,鎮國公府滿門男丁抄斬,女眷流放西北苦難之地。
繁榮百年的鎮國公府,就這樣轟然倒塌。
明府正廳。
剛過而立之年的良王,着一抹月牙白錦袍,墨綠色玉簪束發,端坐在主位之上,整個人看起來從容又溫和,他身邊坐着身着同樣色系衣裙的林側妃。
明敬昌坐在良王左手邊首位。
初六,明敬昌見過好多次,當初秦記食肆的小二來衙門報案一事,明敬昌也知曉。但他并未見過鎮國公府的五公子,當時他隻覺得這個小公子看起來氣度不凡,并沒有做其他聯想。
其實半年前,良王就得到了京城傳來的密信,為了給葉家留個後,葉家舊将冒死将葉峥從牢獄裡換了出來,秘密送來了西南。
他算着日子,一直在等着葉峥,可誰知竟出了意外。
秦婉兒欠身行了禮。
良王賜了坐,笑容和煦地直接道明了初六的身份,所言與明曉蘭幾乎無二。但聽到耳中的分量又與之前完全不同。
秦婉兒沉默了好半響:“既确定初六就是葉五公子,王爺為何不直接傳見初六?”叫她來,将這些事告訴她,又是為何?秦婉兒不解。
良王笑了:“不知道葉峥過來的途中經曆了什麼,現在的他毫無記憶,性子又比較執拗,若貿然告知他鎮國公府的現狀,怕對他造成沖擊。本王此次過來,想帶他回王府診治,又怕他會排斥,聞言他對秦姑娘言聽計從,所以希望姑娘能從中說和一二。”
從明府出來,秦婉兒的心情就有些沉重。回到食肆,再面對初六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想到他滿門男丁被斬,女眷流放,秦婉兒就心疼不已。
葉家一門忠烈,怎麼可能會通敵賣國?葉家若真是不仁不義之輩,又怎麼會有人冒着被殺頭的風險将葉峥救出來。倒是當今聖上不過二十有七,就聽信道人,尋丹煉藥的,她不覺得是個明君。
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秦婉兒私心裡就是相信葉家,更準确的說是相信初六。
一想到初六要離開,秦婉兒心裡還有些不舍,但他是葉将軍之子,葉家還有一衆女眷在苦寒之地。他有他的責任和要走的路,他和他們注定不是一路人。
秦婉兒組織好語言,就找到了初六。隻說他家故交尋來了,要帶他去府城診治,并未提及他的身世。
初六的過往究竟是怎麼樣的,秦婉兒不清楚,她也不想用自己的道聽途說去幹擾初六。初六也沒刨根問底,更沒什麼大的反應,隻問了秦婉兒去不去府城。
她去府城?這個秦婉兒倒真沒想過。
她雖說過要将秦記食肆和蜀香園開遍這個禦朝,但那也隻是過過嘴瘾。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想過走出永魯城。
看秦婉兒沉默不語,初六扯了扯她的衣袖:“那位故交是誰,我又沒見過,誰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婉姐姐若是不一起,萬一那故交将我賣了呢?畢竟我長這麼好看。”
秦婉兒白了眼初六,不為所動。
初六接着道:“這永魯城大街小巷我們都走過了,婉姐姐就不想去看看外面的風景?畢竟是府城,肯定更繁華一些,婉姐姐就不想出去轉轉,萬一适合我們開食肆呢?”
秦婉兒聞言,腦子裡不由得想起了林側妃的話,若是在府城開這麼一家蜀香園,生意想必也紅火。
初六又道:“秦記快餐店有齊駿盯着,秦記食肆有張大叔盯着,蜀香園有徐芝晴盯着,即便真有棘手的事了,無論徐家還是明曉钰兄妹,肯定都不會袖手不管。婉姐姐毫無後顧之憂,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嘿,初六你什麼時候這麼會勸人了,”秦婉兒道。但不能否認,她有些心動了。
要不就去府城走一趟?最不濟也能出去見見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