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在包廂外等了兩個多小時，才看到梁境時在衆人前呼後擁中出來，她規矩地跟在他身後。

天已經徹底黑了，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夾雪。

梁境時身上酒氣很重，安娜第一次見他喝這麼多，幸好車裡提前備好了熱水。

司機開車，安娜照例上了副駕駛，微微犯困的時候聽到後座的梁境時突然開口問：“你跟她，很熟嗎？”

安娜一時之間有點找不到北，不知道自家老闆在說什麼。

梁境時開口：“姜楠。”

再次念出這個名字，他難以遏制心頭生了那一抹意味不明的感覺，有些煩躁地解開了襯衫的幾顆扣子。

安娜有些茫然，問：“姜楠是誰？”

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回答，梁境時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開口：“沒什麼。”

車子駛進城南的未來方舟，這是柳城有名的富人區。

梁境時下車前囑咐司機把安娜送到家。

夜色愈濃，落地窗外的雪似乎也更大了。

他住在27樓，居高臨下可以看見外面的樹已經染成了白色。

梁境時裹着浴袍靠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醉意已經悉數散盡。

他腦子裡突然出現今天中午的情景。

他突然擡頭，安娜微微錯身，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便這樣撞進視野裡。

是姜楠。

她似乎變樣了，又似乎沒變樣，比以前黑了很多，小麥色的皮膚，瘦了很多，外賣制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

他突然有些懊惱地想，怎麼他還記得她以前的樣子。明明時間已經過了八年。

再遇見姜楠，在梁境時的意料之中，又似乎是意料之外。他突然想起在海城某個開工儀式遇到了一個高中不熟的同學，那人認出了他便有意攀談。

他說了很多話，梁境時沒怎麼聽，臉上保持公式化的表情應對，卻在聽到姜楠的名字時怔了一下。

他說：“咱們那一屆，就屬梁總了，年輕有為，事業有成！咱們其他人，都不夠看的，還記得咱們那一屆那個學霸不？上個月在老家遇到，好像到處打零工呢。”

“學霸，叫……姜楠，對姜楠！”

姜楠。

他反複咀嚼着這個名字，心裡細細麻麻如同螞蟻啃咬一般，不至于難受，但是總歸忽略不了。

梁家唯一的繼承人，從小天資聰穎，學什麼都是讓人望塵莫及的存在，順風順水，想要的幾乎都是唾手可得。

唯一的跟鬥就是栽在姜楠身上。

梁境時靜默着坐了很久，直到很晚才漸漸入睡。

清晨起來，外面的世界似乎很安靜，梁境時驅車上班，彗星樓處于柳城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堵車堵得水洩不通。

他從來最有耐心，不急不緩。

72層工作氛圍有所好轉，東園的設計方案過了，進入下一個階段。公司這一年最重要的濱河灣濕地項目已經完成初始工作，開工儀式的日子也定了下來，工作走入了正軌，總算不用再害怕觸了新官上任的黴頭。

梁境時開晨會時靜靜聽着工作彙報，言簡意赅地點評了幾句之後便結束會議。

農曆十一月底的時候，凝凍天氣相當嚴重，72層下達了新規，上班時間延後一個小時，一是錯峰，二是等待路邊冰霜融化，更安全一些。

衆人被梁境時折騰這一段時間原本叫苦不疊，聽到新規之後驚呼此生無悔入盛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