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新學期開學，班主任換成了姓孫的英語女老師，四十多歲，性格十分古闆，穿得卻很花哨。

新學期，很多同學都換了新面孔，姜楠到了新教室容易緊張，好在梁境時一早便在校門口等她，兩人一起進了教室。

孫老師排座一向是以成績為主。所有的人都站出去，按分數進教室自由找位置。梁境時是第一個，姜楠是第二個。

她進去的時候看到梁境時坐在中間一排靠後的位置，她幾乎沒有猶豫地坐在他旁邊。

孫老師對這兩學生早有耳聞。

文理分科的志願表交上去之後，從班主任到年級主任都找過梁境時談話，希望他改志願，結果這人一句文理都一樣，堵得人說不出話。假期裡校方打了好幾個電話，給梁境時，給家長，都沒有改變梁境時的想法。

程芝雅說：“我的孩子向來有做主的權利。”

理科第一坐在文科班的教室裡，關于梁境時和姜楠早戀的傳聞便塵嚣日上。

梁境時在新學期開學後沒多久也聽到了，當即便否認了。他不在意風言風語，但是姜楠畢竟是女孩子，人言可畏。

柳城那年夏天大旱，兩三個月沒有見雨，高溫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學生們下了課也不走，留在教室裡蹭空調，姜楠也是其中一員。

窗外是火紅的夕陽，教室裡零零散散十幾個學生。梁境時放學便回去了，她回家熱得做不了作業，索性每天留在教室裡看書，接着上晚自習，每天晚上九點放學，到家已經是十點半了。

梁境時有時候會給她帶一杯冰果茶，是學校旁邊一家不知名小品牌。姜楠心裡有負擔，她的經濟狀況向來不佳，朋友間的禮尚往來對她來說是負擔。

“梁境時，我不愛喝，”姜楠說。

梁境時點頭，卻改換成奶茶。

姜楠總覺得梁境時是一個底色很善良的人。他似乎總能察覺她因為貧窮帶來的窘迫，然後不動聲色地幫助她。

比如他常常默默放在她桌上的飲品，無非是班上女孩子都愛喝，卻見她常常抱着笨重的保溫瓶。

他很細心，也維護着她那敏感的自尊心，他從來不會在人前給她什麼。常常是她稀裡糊塗地從桌箱裡摸出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其實姜楠也是赢過梁境時的。文科畢竟是她的強項，丢掉拖後腿的理化，她在分科之後明顯輕松了很多。

高二上學期的首次月考，她是全年級的第一，梁境時的名字排在她後面。

她那天大喜過望，興奮得手舞足蹈，看着梁境時有些憋悶的神情笑意盈盈：“這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梁境時本來挺憋悶的，被她的喜悅感染到了，笑着說：“好了不起。”

那天晚自習，程屹文打電話給他，說家裡沒人，保姆請假了，叫他别白跑一趟。于是他也成了留在教室裡的一員。

那是九月底，大旱的餘威仍在。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天際有一條詭異的黃線，大風刮過，風沙漫天。

手機有紅色預警的短信，學生開始躁動，擠在走廊或趴在窗戶拍照。

白日一聲驚雷，吓得姜楠筆都拿不穩，班級群裡終于看到了不上晚自習的通知。四處響起了尖叫聲，學生們紛紛收拾書包跑，生怕學校後悔。

梁境時和姜楠反應過來的時候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兩人跟在人群後面跑。

自行車躺在車棚的地上，估計是被着急忙慌的學生弄倒的。姜楠和梁境時并肩蹬着腳踏，祈禱大雨不要落下。

十幾分鐘後大雨仍然傾盆而下，跑得慢的學生們被澆了個透。

姜楠被大雨模糊了視線，在雷聲裡艱難地聽到了梁境時的聲音。

他說：“跟緊我。”

姜楠大聲回應：“好。”

她家住得遠，單程一個多小時，極端天氣很不安全。于是和梁境時一起去了程屹文的公寓，那裡離得近，就在學校附近。

“平時就我和我舅舅住，”梁境時說，“他可能一會兒也要回來了，姓程，你也叫舅舅得了。吃晚飯，等雨停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