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和李壺來到了朝謹說過的那個地方，就在教職工宿舍的八樓。

比他們高四個樓層，也是教職工宿舍樓的頂層。

朝謹當時睡不着，所以出來探查情況，但他上到七樓的時候，就聽見了摩擦聲，雖然細小，可在寂靜的深夜卻顯得格外清晰。

朝謹側身躲在暗處，偏頭朝樓梯處斜乜過去，借着窗戶透進來的冷調月光，隻見一雙穿着紅色紙鞋的腳，褲管也是黑藍色的紙褲，正從樓梯上擡腿往上走。說擡腿又有點兒奇怪，因為，正常人擡腿，左右高度都差不多，就算有差距也不會太大。

但這個人擡腿，一腳高一腳低，全身肌肉僵硬無比。

他聽見的聲音，就是紙鞋走路摩擦地面的聲音。

朝謹蹙眉，有誰會穿紙鞋走路，還是這種大紅色，醜死了。

他擡頭往上看去，卻僵在了原地。

隻見那雙腿往上什麼都沒有，就隻有一雙穿着黑壽衣和紅紙鞋的腿對着月光在空蕩蕩的樓梯間一步一步來回緩慢地走着，像是在踱步。

朝謹隻覺後背汗毛瞬間豎立，還想再看的時候，那雙腿疏忽停了下來，随後轉身，腳尖對向他這個方向。

朝謹屏住呼吸，腳尖向他停了好一會兒，最後又繼續向上走，隻看腿像個搖搖欲墜的老人。

朝謹剛想跟上去，但随後就聽見樓下似乎也有動靜。

似乎是路秀沅那個煩人精的聲音，朝謹想到陳雨，沒有再管這件事，先下了樓。

……

……

陳雨：“朝謹說看見這雙腿上了八樓，但不确定到底進了哪個房間。”

京令學生老師包括各個部門職工都很多，宿舍樓裡幾乎都住滿了。

陳雨看了下時間，淩晨四點多，總不能一間一間地找吧。

“昨天剛死的那個……那個叫霍柩的不就正好是腿不見了嘛。”李壺想起那個鬼故事，“不會是他吧？”

“可鬼不都被路秀沅秀的雷電給秀沒了嗎，那雙腿應該也沒有了吧。要不……咱們先回去吧，明天再來看。”李壺看了看四周，牆壁破敗不堪，在冷色調霧暗的月光下，幽幽的恐懼感順着身體密密麻麻地爬上心頭。

這跟直面鬼魂不一樣，不知道哪裡會突然竄出來一隻鬼的緊張會一直攥住心髒，慢慢地收緊，直到最後，瀕臨阈值，任何一丁點的小動靜都會讓你崩潰。

肩膀冷不丁地被拍了一下，李壺沒忍住張嘴剛想叫就被陳雨捂住了。

“是我。”跟李壺相比，陳雨的聲音很淡定。

他腳步輕盈地拖着李壺往後退了幾步，手指着欄杆壓低聲音說道：“你看。”

李壺彎腰湊近，看了好一會兒才在欄杆上看到兩根被什麼拉扯過後留下的細痕。

“這……怎麼了？”

陳雨想起朝謹的描述，這腿有可能是被人用鐵絲綁住，一步一步操控着提上來的。

陳雨摸了摸那兩道劃痕，細但深。

那腿一定是很重，再加上距離遙遠，提的人需要使上很大的力氣才能讓雙腿行動，所以才會出現朝謹描述的，深一腳淺一腳。

“那不對啊，那為什麼朝謹說，那雙腿會停下，轉身腳尖對向他？”李壺疑惑地說道，“這雙腿分明是發現有人在偷窺才會這樣做。如果真像這樣，有人在上面八樓操縱的話，那他怎麼可能會聽見六七樓細微的動靜？”

可是，如果這人聽力特别好的話呢？

一絲涼意劃過身體，兩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後背緊繃，瞬間回頭，望向身後一排黑色木門，上面的貓眼排列整齊，有一種打破正常的詭異。有可能某一扇門後面，正有一雙眼睛在緊緊地盯着他們。

周圍鴉雀無聲，隻有控制不住地擂鼓般的心跳聲。

李壺緊張手握雙拳，眼珠子都不敢動，生怕一扭頭就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陳雨閉上雙眼，控制住心跳聲，那次在夜晚的荒郊公路車禍發生地上，怎麼都擡不起裝屍袋的感覺又來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這種腎上腺素激升的感覺了。果然，未知的恐怖會将體感放大數十倍。

他分不清，身體内的這種情緒是什麼。

恐懼或者是别的什麼……

陳雨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拉起李壺後退着下了八樓，就在他們轉身的時候，一隻眼睛從貓眼處離開，黑色木門的門把手被轉動了一下，鎖芯“吧嗒”一聲脆響。

陳雨李壺身形一頓，兩人擡頭望去，隻見頭頂的欄杆旁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穿着藍黑色衣服的紙人，正俯身看着他們，兩邊腮紅，眼睛裡點了一抹黑色。

滿地都是白紙。

耳邊仿佛有人吊着嗓子，“死人送葬，生人回避！”

頭頂的紙人越壓越低，眼睛對着眼睛，似乎是迅速傾倒而來，仿佛下一秒就要跟到自己面前。

陳雨猛然睜開眼睛，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是個夢。

他們昨晚看完就下樓了。

陳雨松了一口氣，被子裡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濕。

李壺刷牙推開窗戶，本來想吹開屋裡的沉悶，沒有想到外面黑雲壓得更低，更悶，空氣濕度大，黏膩的像是被包裹在稀稠劣質的蜂蜜中，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又下雨了，霧蒙蒙的什麼都看不清。這個副本也太喜歡雨了吧，來四天，兩天都有雨。”李壺嘴裡含着牙膏，吐詞不清地說。

陳雨翻身起床，從抽屜裡拿了兩個創可貼，進了浴室，反正他們兩個今天都沒有早課，正好可以洗個澡。

“诶，我說雨哥，你為什麼每次洗澡都要拿創可貼啊？還一拿就兩個，你哪裡受傷了嗎？”

回答李壺的是一道關門聲。

李壺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清。畢竟這幾天确實一直都在逃命，身上有些擦傷也很正常。

不太正常。

陳雨低頭，看向自己。

普通的創可貼已經不行了，他以後可能要換大号的創可貼。

有些疼，有可能是這幾天一直在奔波，摩擦粗布衣服導緻的，過幾天應該就能消下去。

陳雨想到了什麼，把衣服放了下來。

這裡也會被直播嗎？

面闆彈了出來【涉及玩家身體隐私不會予以播放】

陳雨放心了，他脫下衣服，站在淋浴下，熱水澆灌退了些疲憊和勞累，身體不斷放松，後背、頸肩還有大腿處都是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瘀傷，在一衆耀白處顯得極為明顯可怖。

陳雨隻當沒有看見的，他在盤算副本通關完成，能獲得多少積分。

不過，按照遊戲解說的情況來看，積分應該跟副本難度等級挂鈎。

這個副本難度隻有一級，陳雨怕他可能拿不到多少積分。

他感覺自己的心比身上的那些傷口還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