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東北鬧饑荒死了很多人,好些難民都流浪到了京城,可京城哪是那麼容易進去,所有的難民都被攔在城門外面。”
“京郊随處可見屍體,樹木草根都被吃完了,地上光秃秃的一片,甚至稍微濕潤點的土也被挖完了。當時,江甯的一位富商看見了這樣的慘狀,自發善心,在京郊處建了一個難民所,有了可以安置難民的地方。随後,又在難民所旁邊新建了一所學院,并在學院中心種下了一棵銀杏樹。學院起名京令,由當時的文學大家親自提名。”
“學院周圍所有的孩子都可以來上學,尤其是那些難民。富商财多人脈廣,請過來的老師夫子也都是當時有名的學士,漸漸的這個學院像模像樣的做了起來。然而,人一多,必起事端,總有些天生反骨的人——他們生來就缺少憐憫之心,心性不定,好惡遠善。”
陳雨聽見校長說道這裡的時候,語氣重了幾乎,就連呼吸都變粗了些。
“富商當時一妻一妾,恰巧都同時有了身孕。年過四十,膝下無子的富商很高興,決定宴請賓客,就定在學院裡。賓客不分貴賤,隻要是學院裡的人皆可參加。”
“當晚,富商将兩位夫人也都接到了學院,本來懷有身孕,尤其是快要臨産的人是不易多走動的。宴會過了沒有一會兒,富商就讓兩位夫人去了後面休息。”
“然而,就是這個決定,讓富商餘下的一生都在痛苦中活着。”
校長停頓了一下,李壺連忙問,“後來呢,後來呢?”
李壺直覺不好,但是又不想事實是他想的那樣。
校長冷笑一聲,又繼續接着講道:“後來?”
“後來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院子裡爆發出幾聲凄厲的尖叫,是兩位夫人的貼身丫鬟。”
“當時富商正在跟朋友們喝酒,聽到聲音趕過去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李壺:“到底發生了什麼?”
校長看了他一眼,“屋子裡,兩位夫人躺在一張床上,嘴巴裡塞着東西,手腳皆被綁住,衣衫淩亂不堪……滿地的血迹,聽說孩子已經快從娘胎裡出來了。”
李壺一愣,聲音有些飄忽,“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校長哼了一聲,“你都已經猜到了,何必還多此一舉呢。”
陳雨:“是誰幹的?那些難民?”
校長:“你怎麼知道?”
陳雨:“您之前講的所有形容詞,不都是為了這一刻。”
校長點頭:“确實是難民,房間裡不光有氣已絕,命已喪的夫人,還有當場抓獲的四位難民其中還有一名還是未及冠的年紀,四人滿身血迹,狀如惡鬼。”
“捉獲他們是當朝高官帶來的随身侍衛,都是朝廷賜的一頂一的好手。高官表示自己喝多了,帶着侍衛出去散步,聽到呼救的動靜之後,便朝這裡趕來,但卻還是晚了一步,如果能早點的話,兩位夫人或許命不該絕。”
“事後,府衙處置了四名兇手,全部淩遲。讓他們生不如死,如在油鍋一般煎熬,他們就是畜生!畜生!”說到這裡校長很是激動,眼眶裡的紅血絲幾乎要把僅剩一點兒的瞳孔也遮了去。
“這件事情之後,富商頹廢了半年,最後還是在朋友們的勸說下才重新燃起鬥志,将學院重新打理,并且定制了嚴厲的規則,但有違反者必會遭到懲罰。又是半年之後,在朝中當高官的朋友因為愧疚,動用關系給富商在朝中某了個差事。有可能是是因為,之前富商做了很多善事,積下了功德,富商進了官場猶如魚進了溪水,節節高升,平步青雲。”
李壺聽完之後,好一會兒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件事情最慘的莫過于突遭橫禍的那兩位夫人了,太慘了,太慘了,那些兇手,簡直是死有餘辜,淩遲都不過分。李壺想,要是他的話,他一定将那些兇手一條一條的片下來,要他們在清醒的時刻眼睜睜的看向自己一步步走向地獄。
李壺臉色通紅,胸膛起伏,暴戾的郁氣在體内激蕩。
“你怎麼了?”陳雨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壺從思緒中回神,他性格雖然圓滑,但确實有時候會有少年般的赤忱,所以冷不丁聽到這麼慘的一個故事,才有點走不出來。
“沒事。”李壺搖頭,“現在已經好了。”
故事到底是故事,又不是變成在他眼前的現實。所以,李壺很快就能調整情緒,聽陳雨和校長之間的對話。
陳雨:“校長,富商制定的規則有哪些,您知道嗎?”
校長搖頭,“年代太久遠了,早都消失不見了。”
“學校的圖書館或者校志裡也沒有嗎?”
校長搖頭,“沒有。”
“校長,這件事情對我們很重要。”陳雨蹙眉,臉上适當的演出幾分急切,雖然不像甚至還有幾分不懷好意就是了,“這幾天經過我們的調查發現,學校死亡的人有大半部分都是因為違反校規而死。”
陳雨看着牆上的那一張張亡者照片,濃郁的死氣,仿佛下一秒鬼魂就會撕裂照片從裡面出來一樣。
陳雨發現,最後又加了幾張照片——趙碣石、那個姓霍的學生以及在上課期間死亡的三個學生。
陳雨一個個地看過去,發現好像隻有霍柩的照片看的不會讓人有不舒服的感覺。
???
難道他也變成顔控了,不至于吧。
陳雨又看了幾眼,發現了個事情。
霍柩的那張照片,拍攝的時候應該是在下雨,他背靠欄杆上,一手插進兜裡,一手拿着把靛青色的雨傘拄在地上,眼睛看着鏡頭,有絲淡淡的笑意,眉目漆黑神秀,瓊枝挺立,像是枝葉茂盛的青蔥樹木,背後因為小雨太細而織成的淡霧肆意彌漫,似乎要将整棵樹都掩在霧裡。
雨傘!
那把青玉傘!
原來傘是霍柩的嗎?
這個學生死了之後,雨傘就一直被扔在樹底下沒有人管。
霍柩……
陳雨摩擦着手中的傘柄,溫涼但不冰冷。
今天才第一次真正的讀這兩個字,誰會用靈柩來做名字,真是奇怪。
陳雨将眼神收回放在校長身上,“既然您一直在調查這個,難道您不知道這事跟校規有關嗎?”
校長抿嘴,看着陳雨,眼神不再像是第一次見到的那樣,他像是在想什麼事情,半晌才張嘴說道:“八樓”
“今晚,小紅樓的八樓,有你們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