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一怔,饒是他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下,随後很快地便鎮定了下來。
一時間,房内安靜無比,蠟燭搖晃地閃爍着,已經熄滅了一大半。
明明暗暗中,那具穿着金銀線繡紅嫁衣的屍體正對着陳雨,紅色蓋頭低了下去,對着腳上的那雙紅繡鞋。
陳雨對握着傘的霍溪搖了搖頭,開口,“前輩,我知道您是枉死的,生前一定受了很大的冤屈。我們拿盒子是為了找到線索,也想明白紅莊會館經曆了什麼,同樣也是在為您找出兇手,申訴冤屈。”
陳雨陳完情,講明前因後果之後,見紅嫁衣沒有任何動靜,他深吸了一口氣,手再次放了上去。
黑色盒子觸感冰涼,應該是被濃重的怨氣浸了個透,陳雨剛觸上去的時候,手指被涼得不自覺發抖。
陳雨雙手捧着盒子,盒子被抱得很緊,他用了點力氣才松動。隻是剛準備拿起來的時候,一隻青灰色的手突然伸出來扣在了陳雨的手背上。
手指甲長且鋒利,顔色透着死人的慘白。
耳邊戾風刮過。
“霍溪!”陳雨一聲低呼,青玉傘砸在了一旁的地磚上。
滿是屍斑的手力氣很大,長長的指甲在手背上刮出了幾條血痕,刺骨的陰涼和怨氣從裡面鑽了進去,冷得陳雨渾身發抖,就像是一陣涼氣在他體内肆意的攪竄。
陳雨抿着嘴,上面一點血色也沒有,臉色也漸漸發白。
霍溪低眉看着他,臉上表情很不好,随時可能暴走。
陳雨看了一眼紅嫁衣,朝霍溪搖頭,開口說道:“你幫我點三炷香。”
“香在人骨衣櫃裡,我檢查櫃子的時候見到過。NPC應該平時也在上香祭奠。”
霍溪站着沒動,目光陰沉地看向陳雨手背滲出來的血迹以及那隻還扣在手背上的手,似乎在醞釀什麼。
“霍溪——”陳雨又喊了聲。
“盒子應該是她寶貝的東西,不想讓我們拿走也是正常的。我們既然想要人家的東西,自然就要尊敬一些。”
霍溪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才轉身。
“你快一點,太冷了,我快撐不住了。”身後傳來青年的聲音,霍溪長眉跳了幾下,在櫃子裡找到了陳雨說的香,他撚了三根出來,用蠟燭點燃。
陳雨開口,“我手抽不出來,你拿着幫我拜,我說什麼你就說什麼。”
霍溪看他,眉頭蹙了蹙,但還是回了個單音,“嗯。”
陳雨盡量忽視手背上的那隻手,開口,“後生誤入此處,無意驚擾。”
霍溪看了陳雨一眼,跟着開口,聲音低沉清晰——“誤入此處,無意驚擾。”
“但為尋找線索,查明真相,借您盒子一用。”
——“但為尋找線索,查明真相,借盒子一用。”
“來日定幫您找到兇手,以平冤屈。三炷清香聊表歉意,望您高擡貴手。”
霍溪背脊挺直地鞠了三躬,随後将香插在了香爐裡。
袅袅青煙順着空氣往上,房間裡很安靜,靜得隻能聽見呼吸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蠟燭的火焰漸漸趨于平穩,扣在手背上的力道慢慢消失,那隻青灰色的手放了下去,掩在了紅色嫁衣寬大的衣袖裡。
這是同意了。
陳雨松了一口,這下輕而易舉地就将盒子拿了下來。
霍溪一直垂眸看向他的手。
陳雨擺了擺,“沒什麼大事,你再盯着看一會兒估計就痊愈了。”
滲出來的血珠被擺在了地上,一滴兩滴……一直被霍溪壓制着的人皮牆壁似乎聞到了濃郁的香氣,扭了扭,悄悄地伸出一角碰到了那幾滴快要融入灰塵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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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放在手上很輕,但摸上去卻很有質感。盒子外面還雕刻的有東西。
“是一朵互相纏繞的并蒂蓮。”霍溪開口。
這應該是那個女子的相好送的。
上面還有一把同心鎖,但沒有扣上。
陳雨拇指扣着邊緣,輕輕一動,便打開了盒蓋子。
裡面是一張信箋,信箋下面還壓着一張黑白照,照片有些褪色,但仍舊能看得出來是兩個人的合影。
但遺憾的是,隻能看見男人的容貌,旁邊稍矮一些穿着旗袍的女人面孔看不太清。
男人身材挺拔,劍眉鷹目,神情堅毅,像是……
“在部隊裡的訓練過的。”霍溪開口。
陳雨點點頭,确實很像。
那個年代,敵國環伺,甚至入侵,參軍的年輕人不在少數。
“你看,後面的背景是不是有些熟悉?”
“是紅莊會館。”
兩人是在紅莊會館前拍的照片。
陳雨翻到相冊背面,上面寫着一九三七年十月十五日留戀,落筆是梁絡因還有……
“看不清,被濕氣暈染了,但隻有兩個字,筆畫不多。”
“梁絡因應該是那個參軍的男人。”
陳雨将照片放下,展開信箋。
——“我妻莺莺,今日一别,不知何時能見。昨日日軍轟炸……”
舊時候大多數都用炭筆鉛筆或者鋼筆寫字,有個缺點,極易被暈染損毀。這張信箋後面再寫得什麼,沒人看得清楚,都暈成一團團的黑墨了。
“有可能也是副本将道具制作成這樣。”
整張信箋雖然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但還是可以推出,紅嫁衣可能就是“莺莺”,這個叫梁絡因的男人和莺莺是一對,但因為時局動蕩,外敵入侵,梁絡因選擇了參軍。
兩人就這麼分開了。最後,莺莺不知道什麼原因被砌在了牆裡。
看這架勢,最後應是有情人沒能成為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