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美人和頭牌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何全看了過去,其他人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見大美人下意識地偏頭看向頭牌,正好對上這位擡眸的視線。
霍溪拿着青玉傘站起來,舊時的長衫襯得他整個人身高腿長。
他看向陳雨,臉色不是很好,“不是要求證嗎,現在可以去了。”
陳雨敲褲子的手指一頓。
他知道了。
程知禮也站了起來,“求證?”
何全:“啊,對對對!之前大美人你不是說要求證嗎,求證什麼,難道又跟二樓有關?”
上官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行人再次踏上了二樓,站在某個房間門外。
房梁傾倒再加上大火,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瞧着有些莫名的可怖,像是老舊港片裡的兇宅。
上官潇耳朵很好,尤其是聽聲辨位,“剛才瓷器摔碎的地方就是這裡。”她看向緊緊關閉的房門,“就在房間裡面。”
“這個房間是……”何全沉吟了一會兒,“我們應該沒有人住過這個房間吧,裡面有什麼?”
裡面有什麼,隻有陳雨這個當事人和看見過旖旎場面的霍溪知道。
至于,霍溪是怎麼知道他要求證什麼的,按照這位的智商應該在他們讨論莺莺的時候就已經猜了出來,或者在更早的時候。
陳雨伸手推開房門,門柩不太靈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随着房門的打開,衆人朝屋裡看去,隻見地上是散落的花瓶碎片,其中一塊很長,像是花瓶的頸部,看樣子這原本應該是一個高頸天青色的花瓶。
剛才碎裂的聲音應該是這個花瓶落在地上發出來的。
何全:“奇怪,好好的花瓶為什麼會突然倒下來?難道是剛才房梁往下砸的時候給他砸移位了?”
衆人看了一圈,發現隻有這一處異常,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房間裡面也沒有藏任何人或者……那些東西。
除了濃郁的香味。
聶雙雙聳着鼻子聞了聞,最先反應了過來,看向陳雨,“這個味道不是之前小雨身上的……”
“小雨,你之前來過這個房間?”
陳雨看向碎裂成渣的花瓶以及周圍幹淨的地面,“什麼都沒有。”
幾乎就在一瞬間,霍溪的臉色就變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
更沉、更陰、更冷像是萬年沒有見過光的冰窖。
離得比較近的何全甚至聽見一絲笑聲,從喉嚨裡溢出來的摻着刺骨冰渣子的冷笑。
錯覺吧。
肯定是錯覺。
不然這冷笑為什麼聽着這麼陰森扭曲。
房間裡也沒有什麼。
為什麼頭牌會突然變了情緒。
何全又看了一眼那碎掉的花瓶,好像真讓他找出來不對的地方。
“花瓶裡面的東西呢?”何全開口問道,“裡面應該裝得有花啊,就算沒花應該也有其他的東西,總不能是個空瓶子吧。”
此話一出,何全瞬間感覺周身溫度都下降了十幾度。
何全:“???”
怎麼,難道他又說錯話了。
還是說這個這個花瓶跟頭牌有什麼關系?
難道頭牌很喜歡裡面的花?
又或者是花瓶裡的其他東西?
“陳雨,你要求證的就是這個?”上官潇下巴朝那碎裂的花瓶處仰了仰問道。
陳雨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沉重地點點頭,“嗯。”
上官潇:“那現在求證完了嗎?”
陳雨目光盯着那些花瓶碎片,花瓶是高頸寬肚,底部正對着門,并沒有碎完全。
陳雨仿佛能看見天青色的瓶身裡壁挂着幾滴乳白色的水珠。
除了這幾滴水珠,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就跟之前那個小房間的碗一樣。
不見了。
去哪裡了?
有什麼人會要這個東西。
有什麼人會要他的……乳//水。
“——砰!”
霍溪面前的幾塊青石磚依次地全部裂開,碎成了蛛紋。
如果不是有一條不能破壞家具的遊戲規則,陳雨毫不懷疑,面前的門都能被踹碎。
握着青玉傘的手臂肌肉隆起,黛色的青筋順着手背往上延伸,爆發力十足。
金色的發絲有些零散地落在額頭,臉頰上都是汗水,就連發絲都被濡濕了一點,看起來很瘋,很陰郁。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除了陳雨。
霍溪偏頭看向陳雨,眼睛雖然被金發遮住了一些,但仍能看出來已經充血了,這是極力克制的結果。
他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發病。
陳雨察覺到霍溪握着青玉傘的那隻手正在痙攣,他想起來這位之前發病敲拐杖的偏執行為。
陳雨走過去,一把握住那隻手,遮蓋住了抽動着的青筋,指腹無意識地在滾燙的手背上摩擦了幾下。他皮膚薄,似乎能感到握着的手背下躁動滾燙的血液。
“霍溪,淡定。”陳雨看着他說,“都是副本催化導緻的,那……跟汗水沒有什麼區别。”
其實陳雨更疑惑的是,自己都沒有生氣,為什麼這位會發那麼大的脾氣,甚至病情不穩。
陳雨看見霍溪扯着嘴角笑了聲兒,随後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力氣很大,似乎那些顫抖着的痙攣無意識地都化成了力道。
面前的人盯着自己,眼睛充血,神情又兇又狠,陳雨甚至有一種自己手腕快要被揉斷的錯覺。
手指開始輕微地發麻。
“汗,水?”
陳雨聽見霍溪說道,一字一頓。
陳雨點頭,“對,汗水。”
他看着霍溪,目光清明平靜,仿佛是最柔和的風,“這是在遊戲裡,都是假的,霍溪。”
霍溪眨了眨眼,金色的發絲纏住了長睫,陳雨伸出另一隻手将霍溪的發絲撥了撥。
霍溪微微閉眼,又重新睜開,陳雨能在面前人的眼睛中清晰的看見自己的樣子。
“是假的。”陳雨又說道。
霍溪喉結滾動着,閉了閉眼,垂下頭,“是,假,的。”他聲音沙啞地重複了一句。
陳雨點頭,“嗯。”
“我知道了。”霍溪慢慢松開手。
陳雨手腕被捏住的地方已經因為血液不循環變得慘白。
他本來以為霍溪看到這個又會情緒波動,沒想到霍溪隻看了一眼,便轉過了頭。
“是假的。”
陳雨聽見霍溪說。
“是假的。”
“是假的。”
“是假的。”
連續不斷地說。
……
何全:“卧槽,我怎麼感覺頭牌像是有點不對勁兒啊!”
“是假的……”
霍溪往前走了幾步,嘴裡仍在說着這一句話。
“是假的。”
陳雨看他一邊說,一邊舉起了雨傘,傘尖對準了自己的左腿。
陳雨電光火石之間想起霍溪之前說過的自//殘,眼疾手快地截住了要捅穿整條腿的雨傘。
白皙的手握住天青色的傘身,陳雨力氣不是很大,對上霍溪抗衡不了多久。
何全:“怎麼了?怎麼突然……”
“霍溪?”陳雨擡頭,對上的卻是一雙被黑色瞳孔布滿的眼睛。
那雙眼睛看見陳雨倏然笑了起來,詭異至極。
“是假的。”陳雨聽見他用霍溪的聲音說道。
這不是霍溪!
“你大爺的,誰準你用他的聲音說話的!”
一聲快要破音的呵斥。
衆人第一次聽見大美人開口罵人。
.
聽起來很兇。
上官潇最先反應過來,眉毛一挑,眼皮下壓,神情銳利,“什麼意思?”
陳雨握住青玉傘的一端,“這霍溪是個假的。”
何全,聶雙雙:“假的?!!”
“霍溪”身影聽見陳雨的話,歪頭看向了他,“哥哥。”
陳雨突然聽見“霍溪”喊道。
随後,這具身體原本已經處理好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開始往外湧血。
眨眼間,整張臉就都被血腥遮蓋住了。
金色的發絲中夾雜着噴濺出來的鮮血,整個人像是一副光澤稠豔的油畫。
“好鮮亮的顔色。”
陳雨聽見“霍溪”說道,臉色變得沉肅了起來。
這具身體享受的不是血本身,而是顔色。
“他”想讓這具身體流下更多顔色漂亮的血。
這些血能用來幹什麼?
陳雨稍微走神,“霍溪”又靠近了些,那雙全黑的眼睛看向他,俯身在他耳邊低低唱道:“……誰個願看花燭翻血浪……”
就好像隻是漫不經心地一聲輕哼。
拖長了的,悄麼地帶着的些許戲音,這是刻在骨子裡的改不掉的習慣。
陳雨猛然擡頭。
是真的。
這是真的霍溪。
身體是霍溪的,但裡面的不知道住了什麼髒東西。
上官潇也從陳雨變幻的表情分析了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
陳雨:“長公主,上!”
幾乎就是一瞬間,上官潇踩着凳子飛身而上,耳朵上的Hoop耳環流光一閃,身影已經拿着劍到了霍溪的身旁,快得幾乎出了殘影,甚至能隐約聽見長劍破空的凜冽風聲。
何全:“我靠,輕功。”
“霍溪”感受到身後的勁風下意識想轉身去擋,就是這個時候,陳雨眼疾手快趁面前的東西分心,一把抽出青玉傘,但還沒有動作,隻見原本轉身的“霍溪”再次朝陳雨撲來。
隻是他沒有想到身後的上官潇右手快速換劍,劍鞘朝着“霍溪”的頸肩處就是一下。
“——咣”地一聲。
何全聽得牙疼,臉上的蜘蛛也跟着猙獰了起來。
面前的身影緩慢擡頭看了一眼陳雨。
陳雨握着青玉傘,一身長衫立在那裡,臉上表情沉肅,“你還真是笨啊,如果是他的話他第一反應肯定是抽身,而不是被前後夾擊。”
他咧開嘴似乎還想朝陳雨攻擊,但沾了血的金色發絲晃了晃,随後黑色瞳孔布滿的眼睛閉上,整個人後仰倒了下去。
陳雨伸手一接,抱進了懷裡。
何全這才敢呼吸,龇牙咧嘴摸了摸腦袋,“長公主,你下死手啊。”
程知禮點頭微笑,向上官潇緻以最真心的贊美,他遞給上官潇一張名片,“長公主如果出去之後聚衆鬥毆被抓,記得找我。”
何全:“你從哪裡掏出來的名片?”他靠近了,差點被名片上的燙金閃瞎了眼睛,“騷包死你得了。”
“長公主,别聽他的,請他當律師,二十年有期徒刑都能給你争取成死刑。”
聶雙雙:“……哥哥們,别再貧了。”
上官潇看向陳雨懷裡的人,“他,怎麼了?”
陳雨表情有些凝重,“被附身了。”
何全:“附身?頭牌怎麼會被附身?”
這位在他們心裡可是手擒猛鬼,腳踢精怪的神人,怎麼可能會被附身。
“再說,我們一直在一起也沒有時間啊。”
陳雨将人放到了房間的床上,低頭,手指撥了撥帶着血點的金色發絲,露出完整的眉眼。
聶雙雙感歎着,不得不說這位現在這副渾然沒有意識的模樣看着還挺正常的。
有點像之前何全猜測的書香世家的樣子。
隻不過,就算暈過去了,眉眼間仍舊撫不平。
陳雨想到剛才上來時候,霍溪有些不對的神情,以及那一句莫名其妙的“還沒有到時候”。
吃糖還需要刻意地挑選時候嗎?
那應該在什麼時候什麼場景?
……
……
陳雨撥弄發絲的手指不小心觸到鼻梁的駝峰處,蓬勃熾熱的體感燙的陳雨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縮了一下,像是痙攣似的。
他收回手指,看向衆人,“是床頭。”
“今天是七月十四,明天是赴宴的時間。床頭上刻的連環畫開始有效應了。”
何全:“那頭牌變成這樣該不會也是因為床頭上的畫吧?”
陳雨:“有可能。”
“可是他怎麼中招的哇,我還是想不明白。”
陳雨看向床上的霍溪。
你床頭上刻的到底是什麼?
他記得第一晚霍溪從二樓翻身上來,自己問過,當時霍溪沒有正面回答,隻嫌棄那些東西很髒,都用床單蓋起來了。
陳雨:“隻能去看看他的房間都刻得有什麼了。”
陳雨半扶着霍溪,準備去二樓霍溪原本的房間。
“我力氣比較大,我來背吧。大美人你看起來瘦瘦的,不太好背。”何全上前一步去幫忙。
陳雨怔了一下,想起肩膀上的這位是個有潔癖的主,基本上就沒見過他碰其他人,而旁人一看見他陰郁暴戾的氣息就算這位主臉再怎麼優越好看也恨不得躲八丈遠,好像除了自己,就沒有人全身而退地近過他的身。
其實自己之前在工地上幹活的時候也下過苦力,能搬動霍溪,隻不過要費點力氣。陳雨看了一眼何全身上的肌肉,不過如果有人幫忙的話,也不是不行。
反正現在這位昏迷了,醒了之後也不告訴他,他就不會知道了。
打定主意,陳雨點點頭,“行,那你來背吧。”
陳雨卸下力氣,想将半邊身子在他肩膀上的人送出去,但卻怎麼都拉不動。
陳雨偏頭看了看,霍溪雖然昏迷了,但手卻抓着他的衣角,攥得很緊很緊,手背上的傷口又再次裂開了來,滲出血迹。
像是還有一絲意識。
陳雨嘗試掰了掰,發現這手僵硬得跟石頭一樣,怎麼掰都掰不開,甚至隐約有更抓緊的感覺。
為了不讓血越流越多,陳雨放棄了。
“算了吧,還是我來吧。”
何全彎下的腰停在半空,看看大美人又看看大美人肩膀上的那位。
還能這麼玩兒啊,受教了。
他以後有了女朋友,昏迷了也要這樣。
何全點點頭,“诶,好。”
衆人到了霍溪的房間,他房間離火勢比較遠,隻波及到了半扇門。
直接不用推門就能走進去。
跟霍溪說得一樣,家具和床頭全部都被床單、床罩蓋起來了。
一個髒東西都沒有放在外面。
陳雨點了點頭,上官潇上前,劍尖挑住蓋着床頭的被單一角,随後使勁一掀,上面刻着的東西徹底露了出來。
衆人一眼望過去,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刻痕。
遠處看過去,像極了床頭爬滿了蟲。
“這是什麼東西,好惡心啊。”聶雙雙偏頭雙手捋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我不行了,我有密集恐懼症,看一眼都要死。”
陳雨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目光一直鎖定在床頭沒有動過。
他扶着霍溪上前幾步,才徹底看清了床頭上刻着的東西。
上官潇跟陳雨站在一起,眉頭緊蹙,像是也有些不舒服,“這看起來很詭異。”
何全照顧聶雙雙沒有上前,“大美人,那是什麼?”
陳雨:“棺材。”
“很多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