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好像變态啊。”
一句話狠狠地戳在陳雨心上,跟他心髒一起碎的還有他出生十八年歸來仍是嬰兒的演員夢。
神經病跟變态還是有區别的。
陳雨抓了抓長衫,纖長的手指抽動了一下,失策了。
“不過,我好喜歡哥哥這樣啊。”水生笑了起來,似乎是陳雨剛才的動作刺激了他,房間裡傳出一聲嘤//咛,床單濕到透得不能再透,随着悶潮的熱氣,空中升騰起一股甜膩的味道。
陳雨站在門口,聞得不真切,很淡。他似乎想到什麼,抿着的嘴唇松開,擡腿往前走了一步。
“哥哥,”床上人直起了身子,在為門口青年要進來這件事感到興奮,“我給哥哥準備了漂亮的拖鞋。”
陳雨低頭去看,整個房間都鋪滿了地毯,不遠處放了一雙露趾拖鞋,上面是一圈白色絨毛,看着像是什麼動物的獸毛,這種款式之前水生穿過。
“這是我給哥哥特意準備的。”
陳雨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布鞋,沒有猶豫,換上了。
“我沒有選錯,哥哥穿上真是漂亮。”水生看着拖鞋前面露出的腳趾,像是粉玉,他神情癡愣了幾秒,随後反應了過來,但眼神仍在上面流轉,牙齒緊咬嘴唇又松開,喉嚨被蒸發的幹涸澀滞,水生輕哼了聲兒,舌頭抵住口腔,想舔。
毛毯很軟,踩在上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陳雨朝裡走,腳腕發力,腳背上的黛色青筋時隐時現,圓潤白皙的腳趾被壓住泛了紅。
陳雨走到床邊停下,他聽見一道清晰地吞咽聲。
水生喉結滾動着,俯身趴向床邊的陳雨:“哥哥……”
陳雨眉頭蹙了起來,原本甜膩的味道變得非常濃郁,是從床單被濡濕的地方散出來的。
陳雨垂眸看去,隻見那一塊床單被洇濕之後,周圍邊緣部分是褐色的痕迹,他看得認真,
有些偏玻璃色的眼珠在昏黃的燭火下透亮極了,一動不動,像是娃娃。
水生面上一陣興奮,他以為面前稠麗的青年是同意了他的請求,要不然怎麼會到床邊來,還一直盯着他看,“哥哥……”他剛開口,卻看見面前的青年也啟唇。
“蜂蜜。”陳雨說道,蹙着的眉頭松開。
床上的人愣住了,往後退了退,大腿蓋住了那一塊痕迹,“哥哥……你在說什麼。”
陳雨目光從水迹落到水生臉上。
這道視線并不鋒利,甚至可以說是平靜,但水生卻覺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看過來的一瞬間被剖開了來,平平整整攤在地上,一覽無餘。
直起的背脊彎了下去,水生仰頭跪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青年,像是誤入歧途的精怪在觀拜玉做的神像。
“蜂蜜兌了水,倒進去再流出來的時候就能當做是自己流出來了的。”陳雨收回視線說道。
他的語氣倒還好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畢竟在心裡推出來大概劇情之後,有過一段接受的時間,但直播間裡的那些人沒有,直接被陳雨的一句話砸得頭暈目眩,噼裡啪啦炸出滿腦子的問号和感歎号。
“一定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要不然怎麼能聽見這麼荒謬的事情啊啊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從今天開始,我宣布《紅莊會館》被列為遊戲裡最炸裂的副本,沒有之一!”
“艹艹艹艹艹艹艹艹……”
“樓上被吓得隻剩頭了。”
“我特麼是被刺激的,往那個地方灌蜂蜜水!這特麼誰聽說過啊。”
“那個……我好奇地問一句,是灌進的還是喝進去的?”
“這有區别嗎?”
“呵,一看就不懂了吧,區别可大了。灌進去是物理現象,喝進去那就是生理現象了。”
“?沒聽懂,說人話。”
“扯什麼物理、生理,我來說!灌進去就是拿着兌好的蜂蜜水往裡面倒灌,喝進去就是那些蜂蜜水從身體裡走了一遍然後、、尿出來。”
“通俗易懂。”
“就是屏幕被屏蔽了,要不然就能看到了。”
“不管是哪一種,放在生物圈都很炸裂好嘛!”
“這下誰還分得清天才和他。”
“各位,那麼問題來了——水生,到底還是不是雙性?”
“是……的吧。總不能說隆/胸之後就不能叫胸了吧(我不反對隆胸,我隻是打個比方,更沒有瞧不起的意思,作為一個弱智小舔狗,我隻會喊姐姐,埋埋。)”
“隆/胸是有胸這個東西才能隆,而他……真他媽是生物學史上的奇迹。”
“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了。”
“他對自己好狠!”
……
在陳雨說完這句話之後,原本蓋在床單痕迹處的腿底下又漸漸滲出水珠,甜膩的香氣盈滿陳雨的鼻尖。
他往後退了兩步。
床上的人動了動,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隻是爬下去,舔了舔濕潤的床單,随後眉眼彎彎笑了起來,“很甜,哥哥,你要嘗嘗嗎?”
這是默認了。
他目光灼灼,盯着陳雨的眼睛亮到吓人,并沒有被指出之後的失措驚慌。
陳雨搖頭婉拒,“我喝純淨水,而且,我戒糖。”
“哈哈哈哈哈哈哈……”床上的人笑了起來,衣服東倒西歪,氣質風情萬種。
他手指往下扣了扣,“這下沒有了。”他嘟囔着,“竟然被哥哥聞出來了,看來下次不能再用蜂蜜了呀。”
“我隻是想跟哥哥一樣啊。”他猛地起身,對着陳雨的衣衫嗅了一口,又匐了回去,“好香。”
“就像哥哥這麼香。”
“NPC好可憐,他隻是想當一個雙性而已啊,他有什麼錯!我怎麼感覺玩家有點咄咄逼人。”
“這個玩家好像一直在揭NPC的遮羞布,一直在拒絕NPC,觀感不太好。”
“是的是的,我也感覺到了。”
“沒有說多重的話,但卻一步步踩着那個尴尬的底線,不适感在層層往上壘,直到人崩潰。但看每句話沒有特别的感覺,這是很高明的PUA手段。”
“???樓上有毒吧。”
彈幕裡開始出現零星的針對陳雨的言論,但很快就淹沒在了之後的彈幕大軍中。
“所以,你當時也是這麼對水生的嗎?”陳雨突然開口,語出驚人。
短短時間,連續三次被玩家的話砸到颠覆認知,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什麼?什麼意思?”
“什麼叫‘這麼對水生’?水生不就在這裡嗎?”
“不是,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啊?你們難道都忘記之前玩家說過的話了,玩家一進來說的那句話就表示了,這個人不是水生。”
“一進來隻奔着葷菜去了,早就葷了頭了,誰還記得素菜。”
“正經點兒行不行?”
“呵,正經人誰看黑了屏的直播啊!”
“……也是。”
“這個人怎麼可能不是水生?是,雖然他出來沒有多久,我就猜出來他有可能是會館的BOOS了,但是這跟他叫什麼不沖突吧?”
“問題不是這個炸裂的NPC叫什麼,而是大美人的那句‘這麼對水生’,這就很有意思了,難道還有另外一個‘水生’?”
“這個名字是什麼好名兒嗎,聽着不像是什麼好人叫的。”
“有!你們從始至終都忽略了一個人。”
“誰啊?”
“‘他’!”
後來的觀衆一臉蒙逼,“你逗我玩兒呢,說了等于沒說。”
隻有一直在追直播,知道陳雨他們之前經曆過什麼的人才懂這條彈幕中的“他”代表什麼。
“太複雜了,我跟不上,需要捋一下。”
“我也是,我得好好想想。”
……
……
彈幕在刷屏的時候,房間裡,陳雨聽見對面的人又再次“哈哈”笑了起來,随即又扭頭憤恨地看向陳雨,仿佛很讨厭陳雨這麼說話,像是作惡的小孩兒,喜怒無常,接着神情又變為委屈,“我不知道哥哥在說什麼。”
演技精湛、遞進穩定、情緒層次逐步提升……
陳雨想拍手叫好,到底是忍住了,“你演技這麼好,有這手藝幹點兒什麼不好,戲曲、說書……怎麼非得執着于一個……男人不可能有的東西呢?”
“戲曲?哈哈哈哈,戲曲???”水生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從上一個對話間想隐藏的憤怒尖銳的情緒崩開了一個口子,水生牙齒緊咬,眼睛通紅的看向陳雨,“為什麼要拿我跟唱戲的比?為什麼要拿我跟唱戲得比??我最讨厭就是戲!”
陳雨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對他的咆哮仿若未聞,隻是開口說道:“所以,《帝女花》不是你唱的,紅白請帖不是你發的,你不會粵語你不可能是在碼頭讨生活的,你也不是水生。”
倏忽想到什麼,床上的人頓時反應了過來,“哥哥,你故意的。”他眼淚噴湧而出,朝着陳雨尖叫道:“哥哥,你騙我!你騙我!”
彈幕:???怎麼了,騙他什麼了?
“不知道,咋突然就崩潰了。這不符合他瘋批的人設啊。”
“一切都有迹可循,你們從玩家進門的第一句話開始看,一路看下來就知道了。”
“卧槽,我好像知道了!!剛才的彈幕有說過!”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能解答一下嗎?”
……
……
“瀉藥,人在外面,經過樓上的提示剛看完回放。隻能說幸好玩家不是反派,幸好NPC是個反派。”
“?”
“繼續往下看就知道了。”
.
陳雨面對“騙子”的控訴揚了揚眉,“咱們兩個到底誰是騙子?”
水生怔了怔,臉上滿是淚痕,搖頭,“不一樣的。我喜歡哥哥,哥哥不喜歡我。我沒有想過要害哥哥,可哥哥你從一進來就開始炸我。你早就知道了,但仍然在我的底線上來回踩,哥哥你就是想看我發瘋,對不對?哥哥,你太壞了。”
陳雨:……
要不是他真的了解面前這個人的性格,他就信了。
陳雨:“如果你真的是水生,你就不會為我說的話生氣。”
床上的人嘴唇嚅嗫了幾下,終于沒有再反駁什麼。
陳雨看見探索度的任務條前進了一小格,随即是一條系統提示。
【恭喜玩家陳雨觸發《紅莊會館》副本“身份”任務支線,請玩家開始匹配《紅莊會館》副本中關鍵人物的正确身份信息。[注:玩家隻有一次機會,正确匹配之後玩家會獲得20積分]】
陳雨:……
“原來真的是要NPC承認之後才能作數啊。”陳雨小聲說道。
在這個副本一直沒有觸發支線任務的時候,他就猜出來可能出現在“名字”這個地方。
畢竟這個副本前半段幾乎都是故事殺人模式,再從每個故事中找到的零散線索搭建出一個相對清晰的脈絡,而想要知道真相,這個“身份”的支線任務是避不開的。
但是,陳雨又看了一遍提示,這個支線也太多坑兒了。
關鍵人物,副本中的關鍵人物有幾個,分别是誰……什麼都沒有告訴,還隻有一次機會。
……
……
“真是黑啊!”
“艹,我悟了,老婆厲害死了!”
“怪不得我是說玩家怎麼一直在戳NPC的短,原來是這樣。”
“我老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有可能是進房間就想好了對策,有可能是還沒有上樓梯的時候,有可能是……從他推出水生不是水生的那一刻……誰知道呢?”
“老婆老婆,嗚嗚嗚不愧是我老婆!”
“prprprprpr……
.
陳雨收了之前的那種套話方法,直接開口:“李老頭房間裡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沒有任何疑問的陳述句。
床上的人眨了下眼睛,“誰是李老頭?”
陳雨歎了口氣,捏了捏鼻梁,果然不用非常手段這位根本不配合。
“那我就直說了。放火的人在我們進去的時候是從沒倒的承重柱上爬到房梁逃走的。”
“可我當時在救火呀,哥哥。”
陳雨并不理會他,繼續說道:“你當時手都沒有洗幹淨,隻塗了一層黑灰,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指甲裡面還有木屑,爬房梁時候剮蹭下來的木屑。”
“當時我和霍溪都在裡面,如果出來的晚一瞬息就會被倒下來的承重柱砸死。”陳雨幽幽看着他,“這就是你說得沒有想過要害我?”
水生抿着嘴沒有說話。
陳雨:“那首童謠是怎麼唱的?咯吱、咯吱,十一、十二……”
“咯吱、咯吱,十一、十二、十三……”床上的人接道,聲音綿長飄忽,軟膩陰柔像是從白霧裡傳過來的,帶着獨特的音調,
“娃娃來了,娃娃……真好看,
想将娃娃藏起來。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