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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雨感覺自己是被什麼啄醒的,在臉上,細密堅硬的觸感……
陳雨睜開眼睛的同時,一把抓住了在他臉上作亂的罪魁禍首。
——“咯咯咯硌——”
二樓小平房内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雞叫。
陳雨跟一雙無辜的小黑豆眼睛四目相對。
他看了眼時間,過去了三個小時。
“你怎麼跑上來了?”陳雨将雞趕下了床,去拿手機,“再這麼沒有邊界感,就把你拿去炖了,給霍溪煲湯喝。”
陳雨說完自己一愣,随後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手機上是一連串的未接來電,是失蹤了一段時間的李壺。
陳雨重新打了過去,才知道這段時間李壺進了副本。
在登上動車之後。
還一次連進了兩個,兩個副本中間隻隔了幾分鐘。
李壺在電話裡哭爹喊娘的。
陳雨問他,進的都是幾級副本。
“二級。”
陳雨:……
“算了,别說了。”
李壺:“啊?為什麼?”
陳雨:“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李壺:“雨哥,對你來說可能确實不算難啦,但是差點要了我半條命。你知道,我在這短短幾天内見了多少鬼嗎?各種死法,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陳雨感歎,這真的是人比人氣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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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陳雨去了趟安城市第六人民醫院。
走之前,那隻大黃一直沖自己“咯咯咯硌”,雞爪不太安分的在地上刨着,不像雞,像隻狗。
到醫院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有太陽但藏在雲裡,光晃晃的但不明亮,照的人心裡隻發突。
陳雨看了眼時間,11:59.
正中午,陽氣開始減弱,陰氣正盛。
——“叮——”
手機上的時間由11:59變成了12:00。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安城市第六人民醫院,住院部五樓傳來尖銳的叫聲。
陳雨上樓的腳步一頓。
他站在五樓樓梯口,看見他哥的隔壁病房死了個人。
醫生護士進進出出,像是患者突發心梗搶救無效死亡。
嗚嗚咽咽的哭聲從病房裡傳來,“怎麼走得這麼快啊……”
不一會兒,死者就被推了出來,蓋着白布,落下來的手垂在空中,細如麻稈,皺紋遍布,是個老人。
周圍哭聲不絕,哭的讓人心裡有些發慌。
這是陳雨今天見到的第二個去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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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天,他哥的情況一直很穩定,陳雨一直到要上班的時候才離開醫院。
出住院部的時候,看見了住院部外面的牆角處有火光,是中午那位死者的家屬在燒紙。
這種情況太多了,攔不住,醫院索性就随他們去了。
那位家屬一邊燒紙,一邊在跟誰打電話,“先生說,他死的這個時候不好,鬼魂容易留戀世間,對活着的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時間一長就會左右心志,重則喪命。”
那位家屬停了一會兒,又繼續對着電話那頭細細地說道:“你說要不要請一些道士過來做法,超度超度也好,他走得這麼突然,就是怕他不甘心……”
陳雨離得遠了,後面的話也沒有聽清。
空中彌漫着燒紙錢和香燭的煙灰味道。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人死了,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不管生前怎麼樣,但死後的規矩必須要一步步的走好,請先生、算時間、選墓地、驅靈過橋,送走死者,斬斷留戀……
任何一步都不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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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四點。
陳雨從酒吧出來,跟往常一樣下班回家。
小雨織成的薄霧籠罩住了整條長街,路燈下,陳雨撐着傘踩斷了一根枯樹枝。
遠處漸漸有鑼鼓聲再次響起,随後是蒼涼怪異的調子。
——“你要來,你快快來,不要在山前山後埋——”
——“你要到,你快快到,不要在山前山後繞——”
陳雨從傘面下擡起頭,循着聲音望過去,隻見遠處又一輛靈車緩緩而來。
——“隔山喊你隔山應,隔河喊你打轉身——”
靈車上紙馬香燭跟昨天沒有什麼區别,為首的穿着一身道士服,一手抱着遺像,一手拿着鈴铛,搖一遍鈴铛便繼續唱道:
——“雞鳴狗叫吓到你,又是鬼神讓你驚——”
——“快快照着原路轉,不讓親人再擔心——”
靈車前方灑滿了紙錢。
經過陳雨的時候,陳雨跟昨天一樣後退了幾步,避讓。
散落的白紙掉在了腳邊和雨傘上,陳雨伸手去拿,雨傘微微擡起,遺像再次被放在了眼前。
不是昨天那一個。
但敲鑼打鼓,唱歌搖鈴的卻是昨天那一隊人。
為首的跟他對上了視線,搖晃鈴铛,搭腔唱道:
——“雞鳴狗叫吓到你,又是鬼神讓你驚——”
——“快快照着原路轉,不讓親人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