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火鍋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熱氣,味道意外的好。
聶雙雙一邊吃一邊拿起鏡子看自己的妝是否掉了,李壺在挑菜,看見肉就想起副本裡的事情,要吐……
何全給所有人都倒了杯酒,紅的,白的,啤的都有。
所有人都舉起了杯子,隔着中間的煙火霧氣相視一笑,
“中秋節快樂!”
……
……
“這樣光喝酒沒有意思,”吃到一半徐微雪提議說,“要不咱們來玩個遊戲吧。”
一提到遊戲聶雙雙頓時就激動了起來,“好啊好啊,是國王遊戲還是真心話大冒險?”
程知禮:“太老套了,雙雙兒。”
李壺點點頭。
聶雙雙撇撇嘴,“那玩什麼啊,遊戲來來去去就隻有那麼些。”
徐微雪推了推墨鏡,“我這裡有一個,保證你們都沒有聽過。”
徐微雪:“射覆。”
聶雙雙、何全、李壺:“射覆?那是什麼?”
程知禮搖頭,“别看我,沒聽過。”
上官潇蹙眉,她像是在哪裡聽過,但不記得了。
陳雨也是第一次聽這個遊戲名兒,很文雅,像是舊時候的遊戲,他想到了什麼偏頭去問霍溪,“你知道嗎?”
霍溪抿了一口米酒,點點頭,陳雨以他身體不适為由将他的酒全部換成了米酒。
霍溪:“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隔座送鈎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古代一種靠占蔔來猜東西的遊戲,也是易學中人常拿來練手的遊戲。拿一個盆子或者碗,随意将一個東西蓋在下面,讓人來猜。有的人可以用卦取象,推測物品,如果卦顯示的象比較多,則做排除法,損之又損,找到正确答案,不過,也有天賦異斌的人僅僅隻通過外應就能一射即中。”霍溪很少說這麼多話,說最後一句的時候看了陳雨一眼,又垂下了眸子,說道:“你可以玩一玩。”
徐微雪:“後面那種人從我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
霍溪抿着米酒,長睫垂下蓋住了裡面的神情,聽見徐微雪的話之後,摩擦碗底的手頓了頓,“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
徐微雪一愣,“你該不會說的是你自己吧?”
霍溪:“不是我,我不玩,你們玩。”
射覆的遊戲規則很好懂,經過霍溪這麼一說基本上都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但是鑒于有徐微雪這個半挂在,遊戲規則變為——所有人分為兩隊,徐微雪一隊;非徐微雪一隊。
由非徐微雪一隊的人各自出題,徐微雪猜對了就算赢,徐微雪錯了就喝酒。
徐微雪:……
“你們摸着良心說,這個分法他公平嗎?我隻是個半仙,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次次都猜中!”
最後還是陳雨站了出來,說道,“要不然這樣吧,其他的人出題,我和徐微雪一起猜。
陳雨:“這樣公平了嗎?”
徐微雪有些驚訝地看向陳雨,“小雨,你确定?這樣對你可就不太公平了?”
陳雨:“沒事,遊戲嘛輸了就就輸了,我酒量還可以。”況且,陳雨手指指腹互相摩擦着,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躍躍欲試。
何全:“大佬不玩的話,那大佬當裁判。”
陳雨聞言和霍溪對視了一眼。
霍溪捧着米酒杯,下半張臉掩在杯子後面,沒人看見是什麼神情,衆人隻聽見他回了個單音,“嗯。”
陳雨又古怪地看了一眼霍溪,他怎麼感覺這位剛才好像笑了一聲兒,就一個音,快得像是錯覺。
他甚至感覺霍溪像是在……興奮……地等待什麼。
陳雨壓住了心裡奇怪的想法。
射覆很快就開始了第一輪,是聶雙雙先出題,她将原本裝花生米的碗清空,倒扣在桌之後,陳雨和徐微雪一同睜開了眼睛。
聶雙雙:“現在碗裡有你們要猜的東西,第一輪還是給個提示詞吧,日用品。計時十分鐘,回答次數不限,先回答正确者獲勝。”
霍溪雨傘敲了敲地面,“開始。”
手機上倒計時的聲音在房間内響起。
聶雙雙手緊緊扣在碗上,她比較擔心的是小雨,可是小雨在計時開始之後,非但沒有緊張,甚至還看向了她,那雙頂級漂亮優越的臉對着自己,還笑了笑。
聶雙雙瞬間感覺射覆什麼的已經不重要,她想現在此刻就把答案告訴小雨。好在關鍵時刻上官潇用劍柄給了自己一後腦勺。
清醒了一點。
聶雙雙咬緊了牙關,“小雨,你勾引我。”
她話音未落,就被一道陰森淩冽的眼神給盯上了,是坐在輪椅上的那位。
聶雙雙:……
陳雨舉起了雙手,“我冤枉啊,我沒有。我隻是在找答案。”
聶雙雙抿了抿嘴,“我臉上難道有答案嗎?”
陳雨沒有回答她,隻是笑了笑,随後也收到了一道視線,躁郁之氣滿滿。
陳雨有些無辜地看向霍溪,怎麼又開始不高興了,不是你讓我玩的嗎?
兩人的視線被一片黃色取代。
程知禮:“罰陳雨黃牌一張!禁止比賽人員和裁判搞暧昧!”
陳雨:……
聶雙雙為了保持清醒,決定去看徐微雪,發現徐微雪已經快速用自己給的關鍵字起了一卦。
徐微雪看着桌上的卦象,上離下兌,動爻四,火澤睽變山澤損互為坎離,離火兌金,兌為口,艮山兌澤,艮土兌金,用克體變為用生體,是消耗品,澤是少女,女生用在口上的消耗品……
李壺一臉緊張,“卧槽,雨哥,徐微雪他要猜出來了。”
就在李壺話剛說完,房間内響起了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開口。
“口紅!”
“口紅。”
一道來自徐微雪,另外一道則來自,陳雨。
這下不止徐微雪一臉驚訝,除了霍溪之外的其他人都是,就連一臉無聊的程知禮也挂起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聶雙雙一把揭開碗,裡面赫然是一支口紅。
聶雙雙完全不可置信,“猜對了?你們竟然都猜對了?!!”
整個房間裡就隻有他們兩個事先不知道碗裡有什麼,但是卻都猜對了,怎麼能不讓人驚訝。
但更讓徐微雪驚訝的是陳雨,他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射覆對他們這一門來說是必修課,自小跟同門師兄一起玩這個長大的,正确率不說百分之百,百分之八十是有的。但,陳雨分明沒有學過,他怎麼會猜的這麼準?
徐微雪推了推要滑下去的墨鏡,下意識地看向了陳雨。
陳雨手指敲着褲子中間的縫隙,解釋道:“直覺。”
沒人相信。
陳雨:“……真的是直覺。”
徐微雪又看向霍溪,他可沒有忘記這位剛才說的那最後一句話,天賦異禀的人……
霍裁判捧着一杯米酒,沒有什麼表情的宣布,“這一題,平局。”
“平局誰喝酒?”
霍溪面無表情,“平局,出題人喝酒。”
“啊——”聶雙雙一聲嚎叫。
霍溪:“下一題,開始。”
下一題是李壺的,兩人也幾乎同時猜對了,是青菜。
然後是何全,手套,健身手套。
到現在射三局,平三局。
衆人的表情已經從驚訝轉變成了驚吓。
先是驚歎于徐微雪的解卦能力,最後是驚吓于陳雨平靜但又變态的第六感。
暫稱為第六感,直覺。
程知禮從一開始的懶散靠背打哈欠,到現在坐直了身體。
真是有趣,有趣極了。
上官潇選擇不玩,接下來就是他了。程知禮兩手抱着面前倒扣在桌子上的大碗,對着徐微雪和陳雨兩人笑了笑,“開始了,我的題。”
聶雙雙小聲吐槽,“我怎麼感覺他笑的像是有點不懷好意。”
何全:“不用感覺,就是!他在憋着壞。”
……
程知禮挑了挑眉,“怎麼樣,推出來沒有?”
徐微雪往上推了推墨鏡,鏡片後面的眉頭已經蹙了起來,褐色的瞳孔盯着那隻碗,排除掉其他的象,還剩兩個答案,都是巽,青色。
房間裡青色的東西不多,可能跟程知禮有關且能夠被覆在碗下的更不多了,到最後也隻剩下兩個:原本綁在他手腕上現在不見了的領帶,還有,綠色的用來盛酒的茶杯。
是哪一個?
程知禮去看陳雨:“小雨雨,你猜出來了沒有呀?”
陳雨平靜地望了回去,沒有說話,像是在透過程知禮的眼睛回溯着什麼。
一時間氣氛變得焦灼起來。
聶雙雙:“我的哥,你不會真使壞了吧?”
程知禮一臉無辜,“這樣才好玩啊,像之前你們那種一猜一個準,跟傻子遊戲一樣,有什麼看頭。”
徐微雪看了一眼卦象,有纏繞、糾纏之勢……領帶,那答案就是那條綠色領帶。
“十分鐘快到了,誰先來?”
陳雨食指摩擦着褲子,最後望了一眼程知禮,收回目光,“我來吧。”
“茶杯。”
徐微雪看了一眼陳雨,緊跟其後,“領帶。”
兩道聲音間隔不到一秒鐘,随後是一片吸氣聲。
“卧槽!”
“卧槽!”
……
李壺和何全、聶雙雙他們知情的都驚了,上官潇沒有說話,但眉頭蹙了起來,就連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霍溪也從米酒杯裡擡起了頭,看向了陳雨。
程知禮也頓了頓,随後勾起嘴角,笑容更大了,“哎呀呀,這次答案不一樣呢,讓我們看看誰對誰錯!”
說着,他嚯的一聲飛快的擡起了碗,
裡面是一隻盛滿了水的茶杯,因為有風,茶杯裡的水面正在晃蕩着起了圈。
綠色的茶杯。
徐微雪輸了。
“艹,你丫的故意把領帶取下來,還選了個相同顔色來幹擾卦象!”徐微雪很快的就反應了過來。
程知禮擡手扶了扶眼鏡,笑的一副狐狸樣,“起卦很厲害,但是如果有幹擾項就很容易選錯。你太依賴卦象了,沒有關注周圍,更沒有注意桌子上的茶杯有一個裡面沒有水滴,是新拿上來的。”
他說完從口袋裡将領帶撈了出來,重新綁在了手腕上,“真好玩,再來一局吧。”
徐微雪頓了頓,“艹!”
他确實沒有想到。
所以,陳雨能猜出來是因為他看到了那個新的茶杯了?
陳雨沉吟了一下,“不全是。”
“那還有什麼?”
陳雨指了指程知禮,“因為他不是個安分的人。”
說白了,就是賤得慌。
程知禮:“小雨雨,你這麼說我,我可是會受傷的啊。”
雨傘的戾風乍然在腦袋邊上一晃而過。
程知禮摸了摸被吹亂的頭發,“得,今天的發型白做了。”
幸好他閃得快,要不然亂的就不是頭發了。
死殘廢,神經病,下手真狠。
徐微雪偏頭問陳雨,“就這?”
就這,就能看出來他藏的是茶杯?
徐微雪:“你沒有想過茶杯可能是幹擾選項?”
陳雨:“有可能,但是……”陳雨看向程知禮,“我更傾向于比起領帶,他可能更傾向于,三月毛尖茶。”
徐微雪:“?那是什麼?”
何全他們也想了起來,将副本裡的那個NPC的事情跟徐微雪說了一遍。
陳雨:“再加上這幾天我每次看見程知禮,他的反應和變化……所以,他藏的是茶杯,不是領帶。”
徐微雪:“那聶雙雙、何全還有李壺他們的呢?”
陳雨:“雙雙是因為一進門就注意到了她的口紅,應該是新買的一個色号,她最近很喜歡,吃飯的時候還時不時會看看是否蹭掉了,現階段,最起碼是這個晚上,她最在意的是這個口紅,加上她的職業是化妝師,口紅在意程度疊加。碗就那麼大,也裝不下什麼東西,所以唯一可能性大一點兒的就是口紅。”
“何全,他在意的大概也就是口袋裡的那雙健身手套,隻有這個是他從自己的地方帶過來的。”
徐微雪:“李壺,李壺的你為什麼會猜青菜。”
陳雨:“李壺的最簡單,因為他這桌子上就隻吃青菜。他現在,此刻最在意的就是青菜,他一晚上都在挑青菜吃。青菜兩個字已經刻入他腦海裡了,所以要玩這個遊戲的時候,他自然而然的就會挑青菜放進去。”
徐微雪:“為什麼最在意的,他們就會放進去?如果他們放别的東西呢?”
陳雨:“這個很好解釋。因為他們是第一次玩射覆遊戲。”
“重點在第一次。第一次是一個特殊的附加定義,不管是什麼第一次,人的心理都會偏向于更有儀式感一些,所以在做選擇放什麼東西進去的時候,他們潛意識會放,現在、此階段在意的東西。”
“如果這是第二次、第三次……玩射覆,這個方法就會失效了。”
徐微雪:“艹!”
“艹!”
“艹!”
程知禮:“這就是直覺嗎,真有趣。”
上官潇:“說是直覺,倒不如說是,他的大腦能夠快速地處理環境所在的地方,發生的一切信息,不用抽絲剝繭地思考就能完成對常人來說極其複雜的邏輯判斷。這種在常人看來就會覺得,他直覺準的不可思議,其實就是他大腦處理問題太過綜合和迅速,在一切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先有了準确的結論。”
“但是這種能力應該是在經過無數鍛煉之後,才會産生的。”
……
……
隻有霍溪沒有什麼表情,他放下了米酒杯,開始吃飯,就好像這個局面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一樣,淡定的異于常人。
……
……
幾輪射覆下來,陳雨和徐微雪都是五五開,平局。
其他的人都喝的差不多了。
喝高了的李壺非要拉着徐微雪和何全唱一首水調歌頭。
誰知道三個都是音癡,一首唱完,慘不忍睹。
霍溪聽得眉頭直跳,捏碎了一個酒杯。
陳雨:……
陳雨握住了他的手,“淡定,淡定。”
上官潇半醉不醉,說要趁着歌聲來舞劍,隻是中途腳步踉跄沒有收住,一劍挑破了程知禮六位數的褲子。
褲子破了不重要,重要的是破的位置很危險,就在正中間。
程知禮腿一抖,饒是騷包如他也淡定不了了,額頭冷汗落下,青筋暴起,在李壺他們的歌聲中,朝上官潇崩潰大喊,“快他媽的把那破銅爛鐵收起來,你個瘋子!”
聶雙雙視線往旁邊移了一下,“程哥,你今天穿的是綠色的?”
程知禮:……
“上官潇,我要殺了你!”程知禮咬牙切齒地說。
大院的小平房内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陳雨:……
陳雨給霍溪夾了一筷子青菜,“這桌就剩下我們兩個正常人了。”
陳雨手拖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他們這些人在一個詭異不知來處,不知盡頭的遊戲中相遇,僥幸又慶幸地在一次次殺機四伏的副本中活了下來,沒想到在現實中也能聚到一起,很不容易。
陳雨給自己倒了杯酒,之後又給霍溪倒了一杯米酒,他舉起酒杯朝霍溪示意。
大概是屋裡太熱又或者是之前已經喝了一杯,他臉有些紅,但眼睛卻亮晶晶的,零亂的黑發散在臉頰上,眉目驚人,極為漂亮。
霍溪握着酒杯的手緊了緊,喉頭不自覺地攢動了一下。
陳雨酒杯跟霍溪的碰了一下,開口說道:
“祝我們朝朝暮暮,歲歲平安。”
霍溪長睫顫動着,随後落下,蓋住了眼睛裡的神情,金發安靜地落在耳側,“好,朝朝暮暮。”
“哦豁——歲歲平安——”
一旁的聶雙雙大叫一聲,舉着杯子站在了凳子上,
“祝我們下個中秋節還能在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