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道上面容精緻的男女捂着鼻子嫌惡地看了我一眼,繞着走開了。
“看什麼,還不走,你不嫌丢人,老子還嫌丢人……”
我隐隐約約感覺到孟曉凡捶野狗一樣捶着我的背,後面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次日十點,泡在一股子煙味裡的我醒了過來,準确來說是被濃稠的煙味嗆醒的。
“奶奶的,你總算醒了。”
我扶着沉重的腦袋,有氣無力地坐起身,低頭一瞅,好家夥,我這是被人打劫了嗎,赤條條的隻剩一條内褲,胡亂抓了兩件衣物套上,轉去客廳,見孟曉凡嘴裡叼着煙,在刷視頻吃泡面。
“孟老闆,你怎麼不開燈?”我大口大口地吸着誘人心脾的泡面調料味,望着緊閉的烏漆墨黑的窗門說。
“操,你說啥,外面下雨呢,聽不清。”孟曉凡呼哧呼哧地嗦着面,像是想到什麼,瞅了我一眼,“你不會晚上還像以前一樣天天開着燈睡覺吧?”
我打了一個哈欠,想到以前大學畢業與之合租的時候開着燈睡覺被他嘲笑的場景,不好意思地笑道:“沒有啊。”怕他不相信,我又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真沒有。”
孟曉凡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猛吸了一口煙,不料嗆了一口,邊咳嗽邊道:“你騙鬼呢,老子昨晚送你回來,屋子裡的燈全他媽亮着,老子還以為你家裡遭賊了呢,要麼就是溫明光那短命鬼找你索命呢。”
我啞口無言,默了一會兒,摸着褲兜問他:“我手機呢?”
孟曉凡說:“在你爹的包裡呢。”說着摸了摸自己的工裝褲,掏出手機嫌棄地看了一眼,說,“我操,你換個手機吧,屏幕都碎成這個鳥樣了還用。”
我立馬坐過去接過手機,靠着他肩膀裝窮B,眼睛裡立馬閃爍着打工人的卑微和心酸:“哎,沒存到什麼錢,買不起,要不爸爸給買一個?”
孟曉凡抖了抖肩膀,一把推開我的頭,擺出一副臭臉:“啧,你惡心誰呢你!”
我伸手扒拉着額前的碎發,輕哼:“呵呵,你不是要當我爹嗎?手機都舍不得給我買。”
孟曉凡眼珠子轉啊轉,配合地做出一副癡漢臉,撩了撩并不存在的長袖,雙膝一跪,斜斜地趴在我膝蓋上:“得,爹,你才是我親爹,你過來讓我親熱親熱,我啥都給你買!”
說完我倆哈哈大笑,随即他的手機響了,我伸長脖子睜大眼睛看了看手機屏幕,是孟阿姨打來的,眼疾手快奪了過來,高聲問道:
“阿姨,你家凡凡最近在廣場又勾搭了一個打短工的大專生,長得可水靈兒了,昨天他倆還一起下館子吃飯呢……對,對呀就昨天晚上他發朋友圈的第六張長頭發比剪刀手的那個。”
“凡凡,你給我滾回家來,明天就給我去相親。”孟阿姨氣得火冒三丈。
“媽啊,别聽他瞎扯,沒有的事,他編排我呢。”孟曉凡急忙起身搶手機。
我高舉着手機,憋着笑說:“阿姨,你家凡凡說他要收拾我!”
“他敢,回家來,我打斷他的狗腿!”孟阿姨在電話裡威脅道。
孟曉凡抓到手機按了關機,沖我直翻白眼:“我看你倒像是我媽的親兒子,我是垃圾桶裡撿來的。”
我甩了甩額前的長劉海,高傲地說:“那是,誰讓我貌比潘安,深得令堂寵愛。”
孟曉凡做了個嘔吐的動作,拍了拍膝上的灰塵,選擇不再與我直視,去了狹窄的廚房,挽袖子洗了幾片生菜葉,打了顆雞蛋,給我煮了一碗泡面。
臨走時,孟曉凡順手開了客廳燈,垂着眼道:“你也就對我趾高氣揚,換成溫狗溫明光,你就那衰樣。算了,不說了,提起他我膈應得慌。以後那短命鬼要是再來找你麻煩,你就聽我的,報警。報警知道嗎。他那種人,遲早都是要坐牢的!”
我點點頭,苦笑一會兒,沒有言語。“謝謝”二字此前已對他說了無數遍,但關鍵時刻還是下不了決心斷絕那層幹系,說再多也無益。
“到點了,我上班去了。”孟曉凡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扭頭走了。
我盯着扔了一地的煙頭和橘子皮,心中一萬個草尼瑪。
他娘的,存心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錯覺,泡面永遠都是聞起來很香,吃起來卻沒有那麼沁人心脾,像極了兩個人的愛情。沒在一起的時候情情愛愛黏黏糊糊恨不能合為一體,在一起了,時日長了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磨平了情緒,連看對方一眼都隻覺得乏味無趣。
我劃着手機吃了半碗面就沒了胃口,起身洗了個冷水澡,窗外的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