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姬子軒上車後,我一隻手揉着眼睛,一隻手握着方向盤,手心發汗。
“要不你來開車吧,我有點慌。”我對他說。
姬子軒下了車,與我交換位置後,揉了一下我的頭,笑說:“你緊張什麼呀,又不是你結婚。”
我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說:“對啊,不是我結婚。但是,我感覺我左眼皮從剛才穿衣服的時候就在跳個不停。”
姬子軒自嘲似地笑了,一邊查導航,一邊說:“你學學我,要勇于面對現實知道嗎。想當初我被溫明光哄着騙着喝了很多酒,用手機拍了不知道多少照片和視頻。現在他跟别人結婚,我感激得不行知道嗎。”
我剛平複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問他:“他也喜歡拍你的照片和視頻?”
姬子軒點頭:“嚴格來說是喜歡看我喝酒。我也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他就這個怪毛病,自己不喝,就喜歡看我喝醉酒稀裡糊塗的樣子,他倒是興奮地拿着手機擱那拍,同我玩真心話大冒險。時不時的問我愛不愛他之類的,幼稚得很……有一回我被他弄得煩了,就騙他說不喜歡,他生氣了掐着我的脖子咬了我一大口。”
姬子軒拉開右邊肩膀上的衣服,露出自己的鎖骨,指着一個淡粉色的咬痕,有些嫌惡地說,“看到沒有,瘋狗一樣,咬得我流了好些血,疼了大半個月。要不是隔了一段時間後他良心發現,請我泡溫泉,帶我去海城趕海,我後面根本不會原諒他。”
“聽你這麼說,我冒昧問一句,你們在一起,誰是下面那一個?”我握緊顫抖不停的手指,低聲問。
姬子軒嗆了一下,發動了車子,借着車子啟動的聲音當掩蓋,不尴不尬地說:“肯定是我了。我本來是不想當上面那一個的。但是那個人渣無論我怎麼挑逗都不行,屬于性冷淡的那一方。我就隻能當霸王,但是那種事必須他同意,平均下來差不多一個月一次的那種,而且我還隻能親他,不能抱他,□□必須得戴倆套套,少戴一個都不行。”
“而且我跟你說……做的時候他還喜歡關燈,不關燈他就發脾氣……完事了,我困了就洗洗睡了,他還擱那閉着眼睛一臉憂傷,裹着空調被不理人。看都不看我,不是玩遊戲就是看電視,能幾個小時不睡覺,或者直接熬到第二天天亮。講真,有時候搞得我都懷疑他的性取向到底是不是彎的。”
說到這裡,姬子軒忽然側頭看了我一眼:“唉,岑哥,說說你呗。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苦笑出聲,說出的話仿佛風卷起一粒沙落到沙灘上,微不可聞。
我說:“從開始到結束,大概半個月。”
姬子軒“啊”的叫了一聲,猛踩油門,刹住車,扭過頭,驚訝地看着我。
“半個月?你,你不是說他也騙了你嗎?”姬子軒雙手握着方向盤,整張臉繃不住似的拉了下來,惱羞成怒到了極點,憎惡分明地看着我,質問道,“就半個月你們就在一起了?岑景之,你耍我,你不是跟我說他騙你感情嗎,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十天半個月的能培養出什麼感情?”
姬子軒瞪着我,深感無力地注視着我,嘴唇發抖,眼角不自覺地流下淚水來,又被他狠狠抹了去。
“岑景之,我現在問你的話,你必須回答我,你倆誰追的誰,他什麼時候灌你酒拍你照片和視頻的?”他咬牙說。
我想了想,說:“按證據算的話,算是他先追的我。不過他沒灌我酒,是我自己喝的。這茬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大學沒畢業的前段時間去旅遊……”
“旅遊,是不是12年,去的西川子雲亭?”姬子軒臉色慘白地問我。
我不明所以地點頭:“額……”
姬子軒笑了,如夢初醒的笑:“那天我也去了,原以為跟往常一樣爬爬山,回來了洗完澡就做一下調節情緒。他卻借口說累了不想做,回頭就把我扔在酒店自己跑了……就是從那以後,他就喜歡灌我喝酒……”
我呆住了,恍惚間明白了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姬子軒冷漠地朝我伸手,一字一句說: “你的請帖呢,給我看看寫的什麼。”
我捏着手指,不自覺地翻了翻空蕩蕩的衣兜,說:“沒有,他沒給我。”
“操!”姬子軒握緊拳頭砸在方向盤上,低下頭呵呵冷笑了起來,歇斯底裡哭着問我,“最後一個問題,你去過他家嗎?不是他和家人住的老宅,是他自己買的别墅。”
我說:“去過一次,跟他簽租房協議的第二天,不過我沒搬去跟他住。”
姬子軒聲音粗啞:“他讓你住,你為什麼不住?”
我随口歎道:“他的房間說實話太大了,裝修得……怎麼說呢,太精緻了,打掃起來太麻煩,讓我很不适應。租金也肯定很貴,我住不起,就拒絕了。”
姬子軒笑了,自暴自棄地冷笑着說,“岑景之,我他媽被當替身了你知道嗎,我想住人家不讓我住!媽的。”
我沒說話,我覺得我每說一句話都多餘。
車子啟動了,姬子以極快的速度開着車,像是在發洩着什麼。
“你慢點……”我腳底抵着車壁,惶恐地握着安全帶。
但是姬子軒就像沒聽見一樣繼續開,車身在車流裡奔跑沖刺,就像一匹脫缰的野馬。
車速從八十飙到一百,一百二,一百三……
“姬子軒,你不要命了,你不要我要……”我大喊着,雙腳懸空,渾身戰栗,一口氣憋在喉嚨口,胸腔裡的那顆心被繃到極點,幾欲破碎。
周圍一閃而過的每一個人的影子都像一個個兇殘無比的怪獸,面孔也變得兇殘無比,仿佛要把我整個人拆吞入腹。
“姬子軒!停!停車!”我目眦欲裂抱着頭,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崩潰地大叫一聲。
神思恍惚中,對面的一輛大卡車已經近在眼前………
我呆呆地偏過身,看着身旁面無表情的姬子軒,有那麼一瞬,我看見他嘴角上揚,他在笑。
憤怒得發瘋似的笑,像極了苻洵美當年……
或許是腦子裡殘存的記憶碎片作祟,我竟然真在姬子軒的臉上看到了苻洵美的影子。
她看着我咬牙切齒地笑,用相同的語氣說着相同的話:“岑景之,我他媽被當替身了你知道了嗎?”
恍惚間,我清楚地聽見自己故作鎮定地問他,說:“誰啊,誰拿你當替身了?”
苻洵美抓狂一般,又哭又笑地說:“溫明光和姬子軒啊,你認識的吧?前幾天,我親眼看到他倆在一起了。在圖書館四樓的多媒體教室裡,姬子軒拉着明光的手,仰着脖子跟他……他們在接吻。他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景之,你快告訴我,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又驚又疑地說:“說了不認識,我從沒聽過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