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麻蛋,這段時間老子省吃儉用,又沒上班,要是賠個千兒把萬的,我恐怕得拍拍屁股走人了。
幸好那男的和那女人嘟嘟囔囔幾句,好說歹說,也就賠了八百多塊錢。
我那心拔涼拔涼的,跟滴血似的,從錢包裡拿出錢,當着明澈的面豪氣地扔給那對夫妻,心裡卻已經一萬匹草泥馬歃血奔騰。
好事做到這份上,我拎着明澈跟拎小雞一樣,将他送下了三樓,送到了他家門口。
“我先走了。”我低聲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也許是做了點好事,沾了點仙氣,我居然不太害怕黑暗,一口氣爬到了五樓。
摸出鑰匙,開了門,打了個哈欠,我便去洗手間洗澡去了。
“半步成詩的玫瑰破碎後,妄想去追,流不同的淚……”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刮了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光着膀子哼着歌從洗手間出來,整個人惬意極了。
“離開是一種韻味。嘗過喝醉的感覺,也問過自己的心,到底是什麼,想要的她是……”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裡,我驚恐地望着沙發上赫然坐着一團身影,睜大眼睛細看,操,是明澈那小子。
不可能啊,我明明随手關了門的。
我蹑手蹑腳地走到衣櫃旁邊,還沒拿出衣服,他卻突然走過來,擡起了頭。
“岑哥……”明澈露出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我迅速扯了一件衣服遮住下半身,尴尬地沖那小子笑笑:“大晚上的,你好歹也敲門再進來知道嗎,就這樣闖進來,不禮貌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是來還錢的……”明澈一臉倦容地走上前,将一沓錢遞了過來。
我捂着下半身,臉色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岑哥,八百五十,一分都不少,不信我數給你看。”明澈揉了一下鼻子,挺認真地開始數錢。
操,這小子故意的吧,老子哪來的手接錢啊。趁他數錢的這幾秒鐘,我急急忙忙扯了一條褲子套上。
“呐,八百五。”明澈眨眨眼,将錢遞給了我。
我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看着他固執又誠懇的眼神,最終還是昧着良心接了錢。
明澈這才如釋重負般站了起來,邊開門往外走,邊笑嘻嘻小聲提醒我道:“忘了提醒你一句,你褲子穿反了。”說完,撒開腿又跑得不見了影。
我猛地關上門,回頭看看褲子,将頭埋進去勒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自那天後,我患上了點外賣恐懼症,一想到方圓百米内的外賣很多時候都是明澈那小子在送,我便升起一股不自然的羞恥感。
奶奶的,老子隻好親自大駕光臨下樓吃飯了。
樓下有一家蘭州拉面,紅燒牛肉蓋澆面做得不錯,我隔三差五都會去吃上一回,從來不覺得厭倦。
“喂,你聽說了沒,前幾天明澈那小子偷了他姐八百多塊的錢,被他姐暴打了一頓,離家出走了呢。”吃飯間,有兩個坐在門口剝大蒜的大媽說起了閑話。
“啧啧,難怪這幾天沒看見明澈送外賣,他姐也真是,見錢眼開的一水貨,自己親弟弟的都下得去手,也太沒娘心了……”
另一個大媽碎碎念道:“要說講良心,這明澈也不是一個好的,沒讀過啥書,平常偷雞摸狗慣了,手裡不幹不淨。他要是跑了不回來倒好,省的東家少米西家少錢的,鬧得大家戰戰兢兢,值錢點的東西都不敢往外頭擱。”
“說得也是,說得也是……”
不知怎的,我越吃越不是滋味。索性點了份肉夾馍,去暮光網吧邊玩遊戲邊吃。
一晃又混了兩個月,入了冬,天氣越來越冷,我更是懶得出門走動。更别說找工作的事,完全被我抛到了九霄雲外。
某個陰氣沉沉的早晨,我想起好幾天沒給兩隻鴿子喂食,打開鳥籠的時候,驚愕地發現那隻灰色的,腳上戴了刻有“CFCZ520”字樣的鴿子死了,靜悄悄地躺在角落裡,脖子耷拉着,經脈分明的雙爪蜷縮在一起,好像在抱着自己取暖一樣。
原本蓬松的羽毛也被另一隻還頑強活着的白鴿子啄得亂糟糟的,好像粘了膠水似的粘在骨瘦嶙峋的軀體上……
我忽然地一陣犯惡心,跑回去房間休息了好久才緩過勁來。緊接着,我不帶任何感情地找來幾張不要的廢紙,虛睜着眼睛,将那隻鴿子裹起來,裝進一個黑色垃圾袋裡,提到樓下扔進了大垃圾桶。
另外那隻白鴿,我也再沒了心神去養,直接将它腳上戴的腳環摘了下來,然後開車将它送到了附近的植物園,打開鳥籠,還它自由。
看着它騰空而起,飛到我看不見的地方,我的心疼得不能自已,又在植物園的椅子上坐了很久才回家。
沒了鴿子,我就像沒了生存枷鎖的廢人,得過且過,朝九晚五往網吧跑。這期間,網吧的老闆換成了一個女的,她在門口張貼了一張印滿了“嚴禁外賣人員入内,不上網不得入内”等等的A4紙。
我挺讨厭這女的,尤其是晚上,我好幾次抽煙不小心将煙灰落在電腦桌面上,都會被她碎碎念,完全失去了玩遊戲的興緻。
因此,來網吧的人越來越少。
而我也覺得,經常上網吧,還不如自己買一台電腦。
說買就買,我很快相中了一台電腦,之後就是買電腦桌,買鼠标墊,買仙人球,牽網線等一系列雜七雜八的物件。忙完了這些,我才發現我鼻子堵得慌,好像是感冒了。
我這人有個毛病,不到病得頭昏眼花,是拒絕看病的。因為在我看來,藥吃多了,更容易得病。
無奈這一次一病就是三四天,喉嚨幹幹的,鼻子一個勁兒開始流清鼻涕,甚至早上刷牙都能從喉嚨裡咳出血絲來。
媽的,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我不得不戴了口罩,圍了圍巾,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下樓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