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青竹依舊,深秋的溫度并未給它帶來影響,綠意盎然,風姿俊秀,恰如文人風骨。
二人一前一後踏出房門,艾從雪有些不明所以,開口問道:“李娘子這是?”
李迎秋卻是面色如常,微微颔首:“隻是看見小丫,想起一個孩子。”
說着又自嘲一笑:“也是我自作多情,這孩子應當與我不甚熟悉。”
“孩子?”
李迎秋看向窗台的寒蘭:“這細葉寒蘭,花瓣尖銳鋒利,艾娘子可知民間又叫它什麼?”
說完不等艾從雪回答,轉身從屋中取出一幅畫像:“又叫将軍蘭。”
李迎秋進屋取出一幅小像,是個男子:“這是那孩子父親,周才良。”
“因受賄被處死的周将軍?”
“那孩子眉尾和畫上人一樣有顆痣。方才我見小丫也有,一時有些恍惚了。”
“他姓甚名何?”
李迎秋并未回答艾從雪的問題,而是問道:“小丫這腳,是怎麼……”
明明小丫在屋中聽不見她們對話,李迎秋還是低聲細語的。
連着艾從雪也悄聲回道:“聽小丫阿娘說,是生她時動了胎氣,先天不足,加上難産,産婆為了保活,生生拽出來的,這才……”
李迎秋擺弄寒蘭的手突然攥緊花莖,白玉般的指節泛起青白:“女子生産如過鬼門關……”
她擡眼望向皇宮方向,聲音輕得像歎息:“當年大皇子出生時,皇後殿下也是難産,如此艱難竟還有賊人誣陷大皇子眼盲是因為不是親生。”
李迎秋氣上頭,意識到失态,以手掩唇,話鋒一轉問道:“聽聞萬老闆與玄序乃姐弟。”
艾從雪眼神閃爍,沒有直接回答:“可是有什麼事?”
李迎秋輕撫被她折斷的寒蘭,悠悠開口道:“無事,隻是覺着你與萬老闆關系不錯,想必和玄序也是相識的。”
李迎秋到底在試探什麼?
艾從雪一路上都在思索李迎秋那幾句随意的話。
入冬的天,風都不似先前溫和,野馬般嘶鳴着,狠狠撞在身上,随着這風聲,艾從雪頭腦愈發清明。
這幾日許巧蘭剛學了霜糖的制法,還在艾家制糖,艾從雪一眼就望見她的身影。
“許姐姐,有一事需要同您商量。”
許巧蘭粗糙又布滿裂痕的手刮了刮衣服:“啥事?小丫的嗎?”
艾從雪點點頭:“有女夫子願意教小丫,不用學費,隻是夫子讓小丫随她進宮。”
“皇宮?”許巧蘭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她女兒竟然能進宮學習,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
“沒錯,隻是可能會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小丫。”艾從雪不知道李迎秋到底要在皇宮内如何教小丫,因此不敢下保證。
許巧蘭緩過神後則有些憂慮,撫着胸口道:“會不會出事?咱無權無勢的,突然攤上這喜事,我心裡砰砰的。”
“我也是擔心這,才沒有當場應下,夫子是成王家大娘子李迎秋,想來還是有些信譽的。”
許巧蘭認同地點點頭,又道:“我懂得少,都聽艾娘子的。”
“行,不過許姐姐,小丫父親是誰,怎麼都沒怎麼聽你提過。”
“制糖的呗,怎麼提起這事了?”
“就是夫子誇小丫聰明,許姐姐精通數術,想來姐夫是在文學上頗有天賦了。”
許巧蘭搖搖頭道:“大字不識一個的莊稼漢。”
她手在圍裙上蹭了蹭,指着牆角道:“艾娘子,甘蔗又要用完,明日甘蔗應當會降價,娘子記得去買。”
“許姐姐怎麼知道的?”
許巧蘭不好意思地笑笑,粗糙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紅:“之前家裡沒錢,我自己琢磨的,天晴陽光好甘蔗不易壞,就便宜些。”
許巧蘭當真心細,艾從雪沒怎麼注意過這細枝末節,眼下她一說這才了然。
第二日帶着莊圖南買甘蔗時還真應了許巧蘭的話,今天的甘蔗比之前一斤便宜一銅闆。
不過碼頭還不止這事,今日來了裝着胡族貨物的船。
艾從雪看着船上那一箱箱商品,向旁邊碼頭幫工詢問:“大哥,最近怎麼那麼多胡族的貨?”
那人一見艾從雪問這,那可來了勁,吐掉嘴裡的草莖:“要停戰!要我說這京城的消息還得看咱這些人,天南海北的貨都過這,消息靈着嘞。”
艾從雪聞言一驚,這打了那麼多年的仗竟然要停戰。
“為何會停戰?”一旁的莊圖南皺着眉頭詢問,“胡族缺少過冬用品,不應該趁着最後的時間多搶些嗎?”
“你這娃子,怎麼還盼着打仗!”那人罵罵咧咧的走了,不想和莊圖南多說一句話。
留下莊圖南和艾從雪面面相觑。
“你說話太直了。”艾從雪默默出聲道。
莊圖南一臉無辜地看着艾從雪:“我說的是實話,胡族必定别有用心。”
艾從雪點點頭表示贊同:“我也覺得不對勁,你很有當将軍的天賦,我也有。”
“娘子又在說笑。”
“将軍也沒有好下場啊,他們權貴的争鬥,我們無法改變也改變不了,隻能多攢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