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逸氣得想笑,他還委屈上了。
出租車開到最近的醫院。
他們挂的急診,李崧跑上跑下,全程沒讓陶林逸費一點精神。
很多檢查白天才能做,急診醫生做些診斷,開了藥,囑咐說:“過了晚上,胃痛的症狀還是沒好,明天白天來做個檢查。”
李崧在那問醫生,有哪些事項需要注意,醫生說了些禁忌,李崧老老實實記在手機裡。
陶林逸看着李崧,想起弟弟說的那句,他人還怪好的。
出了急症室,又去取藥,弄完了他們沒馬上離開。
李崧找醫生要了紙杯,去開水房打了熱水,遞給陶林逸。
晚上,醫院的等候區沒什麼人。
陶林逸捧着紙杯,等水涼一點,把藥吃了。
白開水的溫度偏高,喝下去像把抽筋的胃舒展開了,很舒服。
陶林逸喝得十分滿足。
“好點了嗎?”李崧問。
“本來沒多大事。”陶林逸說,“有我這麼活蹦亂跳的病人嗎?你太大驚小怪了,這點小毛病,拖一拖就好。”
“那不行。”李崧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生病就該看醫生,好好休息,病才能好。”
他的神情無比認真,陶林逸想說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真是被他打敗了。
陶林逸腦袋一歪,倒在李崧的肩膀上,輕輕一笑:“哎,你心理年齡肯定是小老頭,特别古闆的那種。”
上一天課,又沒怎麼吃東西,陶林逸早累了,借他肩膀靠一下,閉眼休息休息。
陶林逸柔軟的發絲拂在臉上,李崧渾身一僵。
李崧有些手足無措,身體卻不敢動一動。
陶林逸呼吸聲很輕,聽了一會,李崧漸漸鎮靜下來。
他想起網上看的段子,說兩人貼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心跳頻率會趨于一緻。
他的心跳,好像跟陶林逸一起變慢了。
大廳的冷氣開得太足,李崧身上很暖和,也可能是藥效上來,陶林逸感覺好多了。可能因為生病,陶林逸心情容易低落,脾氣差。
要好起來也容易,不需要太多話,像這種安安靜靜的倚靠,就很惬意。
李崧寡言少語,身上的味道很好聞,無形中傳遞令人安心的力量。
換成陶林湛咋咋唬唬的嘴,免不了頭疼。
待了一會,陶林逸覺得自己像被充滿電的電池,非常滿足。要是再枕下去,他能睡着了。
陶林逸站起身,伸個長長的懶腰。
“好受點了?”李崧看着他。
陶林逸點頭。
一看牆上的電子表,晚上九點。
陶林逸建議:“你回去太麻煩了,要不上我家住一晚吧?”
“好。”李崧笑了下,拿出手機給羅叔打電話,讓他晚上不用開車去學校。
剛挂掉沒幾分鐘,李培文的電話追來了:“你跟林逸在一起?”
李崧蹙眉,淡淡答應:“嗯。”
這回李培文沒讓陶林逸接電話,他反問:“你不知道他們家出什麼事嗎?”
李崧頓了頓,回答:“知道。”
李培文語氣嚴厲:“知道你還去他們家做什麼?淨給别人添麻煩。”
李崧想說不,可是,這次李培文提醒的不錯。
他今天的舉動,是不太講道理,出租車上的時候,陶林逸就很生氣。
他好像是給陶林逸添麻煩了。
李崧企圖争取一下:“就住一夜,不會有麻煩的。”
“你别不懂事,趕緊給我回來。”李培文訓他。
李崧心裡不願意,但還是答了一句:“……哦。”
他這麼聽話,李培文态度放平和了:“今天阿姨問我,說林逸的屋裡東西多,怕他急着用。你問問林逸,什麼時候過來取。”
想了想,李培文改口道:“算了,過段時間我叫羅叔打包了,送過去。”
挂掉電話,李崧擡頭找一圈。
林蔭小道,桂花樹下,陶林逸仰起臉,看一簇簇冷白的桂花。
一雙薄淡的桃花眼沒有笑,他隻是靜靜地看。
澄淨月光落在少年玉白的眉間,為他添了幾分淡淡倦怠感。
李崧定定地站在台階上看他。
許久,久到陶林逸站累了,他轉過身來:“怎麼站在那裡不吭聲?打完電話了?”
李崧回過神,清了清嗓子,“嗯”了聲。
“李叔說什麼?”
“不讓我去你家。”李崧不太高興,走下樓梯,和他并肩。
“好吧。”陶林逸想起李培文教訓兒子的口吻,笑了笑,“那沒辦法。”
兩人一同往外走,李崧又道:“我爸還說,過幾天把你的東西送到你家。”
李崧單純傳話,沒别的意思,可陶林逸聽得發愣。
他離開了,李培文準備把他的東西從李宅清出去,曾經生活過的痕迹,說沒有就沒有了。
陶林逸的心,驟然空了一塊。
說不難過是假的。
李培文這麼做,實屬正常。
可是人處在困境的時候,會生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那是他身上僅剩的體面。
陶林逸眨眨眼,很快恢複平常,笑得一如既往:“好,到時候給我打電話就行。”
他的情緒控制得很好,看不出任何破綻。
李崧把他揪到醫院,一路陪着他。
于情于理,都該道聲謝謝。
陶林逸挺認真地說:“今天,謝了。”
李崧有些困惑。
陶林逸解釋說:“你說的對,生病了是要看醫生,好得快。”
沒有一副好精神,他做不到這麼泰然自若。
他們說着話,出了醫院,走到正街上。
陶林逸四處張望,觀察附近的路況,看一會知道該怎麼走了,他和李崧告别:“那你在這等羅叔吧,我先回去了。”
不等他回話,陶林逸擡手,随意晃了下,走得幹脆利落。
李崧眉頭蹙得深,目光沉沉,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從街角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