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時,素如便起身開始盥漱,因着今日要離開臨安,小丫頭起得格外早。
這是她跟随白暮舟的日子裡學到的習慣,但凡師徒二人惹下什麼禍事,當晚便要收拾好細軟,隔日一大早起來吃過早飯就可以直接上路。
打開大門時,素如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後,大大方方拎着竹籃出門去,她要穿過兩條街到王大嬸開的包子鋪去買滿滿一菜籃子的肉包子。
不管是白暮舟買的蒸糕,還是應小天買的肉夾馍,她都不是十分喜歡,總覺得要吃胖嘟嘟的肉包子才能吃得飽。
白暮舟其實早就醒了,他靜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等素如出門後,才慢騰騰從床上下來,如往常一般穿衣盥漱,自己随手束發。
将自己收拾妥當,白暮舟又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個荷包,荷包很舊,上面繡有兩隻四不像……姑且算作是小兔子吧,是兩年前素如親手繡的。
那時他與素如住在一個小村子裡,隔壁落魄書生家的女兒為人爽利又做得一手好女紅,素如常去串門子,興趣上來也跟着學了點,可惜隻學了個半吊子,勉勉強強繡出個荷包,便送給了他。
好在白暮舟不是喜歡挑剔的人,荷包這種物件,有得用就成,他也不挑顔色款式。
荷包用了兩年,一直用來揣些碎銀子,直到前些日子賺了筆大錢——旭王送來的整整三萬兩銀子,他和素如将銀子擡到錢莊存起來,兌成二十張面值一千兩和二十張面值五百兩的銀票。
這筆錢跟應離對半分,還剩一萬五千兩,又請應離和應小天到仙客來吃了半個月大閘蟹,統共還餘下一萬兩銀子,九張一千兩和兩張五百兩的銀票也足夠将小荷包塞得鼓鼓囊囊。
白暮舟抽了張五百兩銀票揣進懷裡,擡腳走出房門,他看應離和應小天的房間門還死死關着,以為他們還沒起床,便自顧自地出了門。
走了約莫兩刻鐘,穿過東大街,白暮舟來到一處鋪面相當大的成衣鋪子門口站定,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進去。
束發結簪該是成過親的婦人,戴着帷帽的該是未出閣的小姐,小姐旁邊的估計是小丫鬟,年紀稍大的老婦該是帶着自家兒媳來的……
看着裡邊形形色/色的女眷,白暮舟苦笑一聲,認命似的豁出老臉走了進去,好在掌櫃是男子,裡頭還有幾個朝客人點頭哈腰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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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暮舟前腳剛出門,素如後腳便回到棺材鋪,天将亮未亮,兩人隔着一個拐角,近在咫尺,偏偏誰都沒有看到對方,宛如司命不經意間開的玩笑。
素如挎着裝滿肉包的小竹籃,正準備進門的時候,不知從哪湧出來三個用黑布蒙着半張臉的壯漢,其中一個用塊料子粗糙的白巾往素如臉上一捂。
這事兒放尋常人身上,恐怕早就昏迷不醒了,但素如隻是迷糊了一會兒,并沒有昏過去,反而從白巾後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三個蒙臉大漢。
下手捂素如臉的大漢被這一瞪唬得愣了一瞬,随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另外兩個蒙臉大漢猶豫了一瞬,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素如兜頭罩下一隻大麻袋,将素如扛起來就走,一系列動作都隻在電光石火間,下一刻,棺材鋪門前那條巷子便恢複了平靜。
新的一天,仿佛一切都如往常一樣,走街串巷的貨郎小哥挑着擔子經過這條小巷,開始有婦人三三兩兩聚在巷子裡唠家常,遠遠便能聽到臨街小販的叫賣吆喝之聲。
棺材鋪的門開了一個小縫,裡面沒有人,隻有歪倒門前的小竹籃和滾落在地面上敷了一層灰的肉包子可以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李成知道素如這姑娘體質異于常人,于是白巾上加的藥量足足能麻翻一頭牛,他想着小妮子再怎麼強悍,也足夠她睡上三天三夜,隻可惜他打開麻袋往裡看的時候,素如并沒有昏過去,似乎隻是沒了力氣,眼睛依舊睜得又大又圓。
他很無奈,心想:這小妮子日後成了王爺的枕邊人,會不會記恨他?
随後又搖搖頭,日後小妮子跟了王爺,吃香的喝辣的,謝他還來不及,又怎會為難他呢。
思及此處,李成盡力避免觸碰到素如,輕手輕腳地将麻袋從她身上褪下來,又将她扶好靠在床上,賠着笑說道:“素如姑娘,這回可真是得罪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可别跟我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