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的他,仿若兩個人。演出的餘熱還在燒,燒得心髒如鼓點跳躍。
畢逍莫名有點懷念那段時光。
手機突然彈出一條短信。
——是醫院的預約,提醒他明天記得準時簽到。
從美夢跌回現實,畢逍用力地閉了閉眼。
不就是拔智齒嗎?
有什麼好怕的。
草。
畢逍不怕蹦極跳傘,玩滑闆從樓梯摔下去也沒喊一聲疼,他唯獨怕跟牙有關的一切事,尤其是拔牙。
第二天風和日麗,畢逍起了個大早——其實根本沒睡好。
八點多醫院的人已經很多了,畢逍擠在人海裡,覺得有點悶。他擡頭看了眼電子屏,下一個就輪到他了。如果現在走了,就相當于白等一個小時。
沒給他猶豫的時間,機械女音播報的聲音很快響起。
“二号診室,畢逍。”
畢逍走了過去。
“畢逍是嗎?”
“對。”
“來,你跟我過來吧。”
護理人員把他帶到口腔綜合治療椅上說:“馮主任還有點事,你在這裡等一會。”
畢逍矜持地點點頭,看起來乖得不行。
他今天白色T恤配黑色運動褲,順毛,看起來像個學生。
然而學生時代的畢逍張揚恣意,剃個寸頭,走路單手插兜,走着走着會雙手舉過頭頂,做一個帥氣利落的投籃動作,将手裡的礦泉水瓶準确無誤投入走廊盡頭的垃圾桶。
畢逍坐在口腔綜合治療椅上,如臨大敵,眉頭緊張得一跳一跳。
護士笑道:“你先躺下放松一下,馮主任很快就來。”
這位馮主任是畢逍問了身邊七八個拔了智齒的朋友後最終敲定的醫生。他是市醫院口腔科的主任,專業能力很強,工作經驗豐富,同事說一點都不疼,很快就好了。
昨晚睡前畢逍在網上看了很多拔智齒的反饋,更睡不着了。
他從小對牙特别敏感。小時候不愛刷牙,得了蛀牙,經常牙疼。一牙疼,整個人就像漏氣的氣球。
後來洪女士帶他去牙科醫院洗牙、補牙。年少輕狂,正是要面子的時候,即便如此,他還是不知怕還是疼,當場吱呀亂叫起來。
醫生很溫柔,動作也很輕。但畢逍難以形容那種感覺,仿佛所有感覺被無限放大。
自那之後,畢逍就特别注意口腔健康。原以為前半輩子不會再跟口腔科打交道了,沒想到嘴裡偏偏長了四顆智齒。
這智齒一開始隻冒一點白尖,沒什麼動靜,倒還好應付。等他讀研的時候,就好像到了叛逆期,開始生長,時不時出來作怪,一上火就發炎,一發炎就口腔潰瘍,嚴重時候還腫了臉。
畢業後他剛入律所,不分日夜打工,智齒毫無意外再次發炎。為了不影響工作,該拔掉的,總要拔掉的,拖下去也不是時候。
畢逍躺在床上,耳邊是淩亂的腳步聲。他盯着天花闆,盯久了有點頭暈目眩。一閉眼,眼前就浮現那些鮮血淋淋的被拔掉的牙齒的照片。
視覺轉化為痛覺,仿佛身體的某一部分也被手術刀剝離了。
靠。
别想了。
不就是拔牙嗎。
心裡反複暗示不要緊張,手指卻攥成一團。
畢逍,冷靜。
畢逍,淡定。
“沒事。”
垂在一旁的手背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畢逍霍然睜眼,聽見那人說:“拔完就不疼了。”
畢逍根本沒注意到對方說了什麼,聽到這聲音的他心髒猛地一跳。
——怎麼這麼耳熟?
他偏過頭,目光順着白大褂一路向上,掃過下巴、嘴唇、鼻梁……直到完全看清對方的臉。
“彭旭昇?”畢逍詫異又驚訝。
彭旭昇垂眼看向他,應了一聲:“是我。”
對着多年未見的熟悉面孔,畢逍難得發怔。
拔牙遇上前男友,這算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