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芝葳咽了咽口水,看的意濃情真,感歎像這種明豔張揚的大美人擱在史書古籍裡,妥妥霍亂後國蠱惑君王的禍水妖妃,可這種極具攻擊性張揚的美,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不敢亵渎。
回過神,理了理帷帽,容彥謹才又出聲打破這份沉靜,“阿蕤,這是你流落在外的妹妹。”
她慌忙打起神來,想着原主該是什麼反應,順應劇情該是什麼反應。
心思百轉千回下,隻給了個道不清說不明的回應,她屈膝行了行禮,微低着頭,倒是初次見面應有的禮儀。
也算是應付過去。
衆人唏噓感慨中,容彥謹面色從容打破僵局,穩聲開口:“當年吾義姐流散在外生死未蔔,太公與吾等皆以為遭遇不測,不想上天眷顧被久居山林的一名居士相救收留,這名居士便是景傾父親。”
這般當然要有所憑證,而在一旁哭倒的鸢娘便是有力的憑證之一。
鸢娘乃至謝府老人,但凡是還記得謝千金生前樣貌的人,都會知道這憑證為何有力,正是因為這女主謝景傾樣貌竟同謝千金長得有七八分像,尤其是那一雙媚而不妖的狐狸眼和彎月眉。
怔愣之際,對面美的如畫裡走出來的人兒,手中拿着一分為二的長命鎖,走上跟前聲如清泉道:“這一半是娘親生前遺願所說要我交托給你的,她難得清醒的時候,都在記挂外祖和長姐你。”
這是謝千金自小不離身的長命鎖,也是謝景傾回歸謝家的不二信物。
謝芝葳恍惚着接過,近乎冷靜的說了一句:“回來就好。”
擡頭才發現衆人皆在等她的反應。
她本就是局外人,又知曉劇情,能有什麼反應?倒是原身,在知曉女主謝景傾的存在時,反應極為劇烈偏激,甚至當着滿堂見證的耆老長輩,質疑她的血緣真假。
當然為了不得罪女主,謝芝葳直接省去這部分,故事直接切到正題。
謝景傾當着衆人的面,繼續說道:“我母親失常瘋癫,奈何我父親并不厭惡,反而悉心照料百般呵護,她是癔症發病去的,臨終前回光返照才記起了自己的身世,并囑托我回來見我外公,也算是認祖歸宗。”
“我父親也是常年百病纏身藥石無醫,在他也離世前,我并沒有照母親遺願所托,而是在我父親膝下盡孝,待他去了我這才出深山。”
衆人無不聞之感歎。
後續很是繁瑣,謝景傾本不姓謝而是随父姓穆,可再場隻有謝芝葳心領神會,她的真實姓氏可不是這個穆,而是前朝慕太子的慕。
現如今要入謝家的族譜籍貫,按容彥謹的意思是改為謝姓,前者态度強硬,後者為難默許。
祠堂拜祖請族譜一幹流程結束時,衆人陸續起身離開,她卻被扣身下來。身後的胡院事用力使着眼色,生怕是未提醒到謝芝葳是何意思。
她不明所以,卻是不敢造次。
這一留便是留到傍晚時分,謝芝葳還有逸緻閑情賞那紅霞滿天。燕凜問訊趕過來,手裡拿着剛剝好的雞蛋,包在帕子裡,潤在她眼睛烏青處揉搓。
“小時候就存着惡毒心思想毀你的容顔,今日還是讓她得逞了。”燕凜專心中不忘吐槽,“我看,那文宣伯小姐就是嫉妒你長的比她好看!”
謝芝葳沒忍住笑出聲,若是别人這般說她一定不覺得好笑,可從燕凜嘴裡這般直白語氣吐露出來,倒恰如其是這份一本正經另她發笑。
“還笑,看來沒打疼你。”他沒好氣道。
“阿蕤,你對這個忽然多出來的妹妹,真的未有置喙嗎?
謝芝葳這才回頭,光影下的眸子熠熠生輝,“我有什麼好置喙的,這樣不好嗎?我外祖終于後繼有人,雖然在這個時代女子未有多少門路可走,可謝家總歸不是獨木難支,更何況我是塊朽木。”
燕凜蹙着眉,“阿蕤,不要妄自菲薄。”
謝芝葳未有再說,卻聽良久之後燕凜一聲歎息,“京城中又快多一樁新鮮事,供那些名門世家茶後飯餘說道了。”
“謝家在外被說道的還少嗎?”
見他忽然不語,謝芝葳話說着,忽地敏銳覺察到不對,溫聲着問:“燕凜,怎麼了嗎?”
她說錯話了?
隻聽風鳴的安靜中,面前之人裝得漫不經心,“我也是被說道的其一,不是嗎?”
原來是這般,她知道燕凜心裡一直存着個疙瘩。謝太公逝世多年,如今歲月變遷,他還在為太公當年未有正式收他做義子耿耿于懷。
名義上的養子,卻不是和容彥謹一般,宗堂上告,家譜有載。
燕凜垂着頭,組織出措辭:“我在謝家的位置,很微妙。”
謝芝葳心裡默默着想,不微妙,你是太公為原身養的未來夫婿,收你做義子,豈不亂了輩分!
位置很明确的。
許是怕重蹈覆轍,謝千金因為年少無知被遊氏騙心辜情,太公年邁,後來面對這個僅留身側的外孫女,便亂世烽火裡收養了有情有義的燕凜,打的就是這個算盤。既然外面這麼多虛情假意心懷叵測之人,那他就親自培養一個情義兩堅堪付餘生的男兒,不怕覆車繼軌。
想起白日事由,謝芝葳轉了轉眸問:“你是在為白天先生呵斥你一事難過?”
見燕凜不語答案卻赫然寫在臉上。
謝芝葳又道:“才不是,整個謝府,你是最沒有理由被置議與我親近的。”
面前之人聞言很驚訝,“你這樣以為?”
謝芝葳點了點頭。
他恍若被打開話匣子,“你也覺得以我們的關系在外人面前根本不用忌諱?”
“當然。”附和之聲沒有絲毫猶豫。
燕凜向來心情不會藏在心裡,臉上就能看出來,她的這番話很明顯讨他再度展開笑顔。
末了又道,“很明顯,我們二人年歲相仿,自幼又一起長大,太公親自撫養,這樣的關系還能被誤解。”
謝芝葳依舊附和着他。
“大家心知肚明,我明明就是你的……”他忽然怒急拍地,情緒上頭,起身盎然着道:“兄長!”
“童養夫。”
謝芝葳身形不動坐于蒲團上,思語下意識脫口而出,與他的一聲兄長合聲在一起。
空氣頓時停滞,燕凜盎然氣勢被蓦地半途截斷,他呆愣着低頭望向地下的人兒,“阿蕤,你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