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二人情深義重,那我獨留你一個不就行了。”他指着季玉道:“想要她活命,拿完整的西北防禦圖來換。”
謝芝葳沒想到慕濡成還留了個心眼,不過于她而言倒是多此一舉。
隻是隔岸遠遠望着季玉,面色尤為難看,看他口型好像還說了些什麼,此時此地,也唯有回過去一個自以為很讓人安心的神情。
季玉本來就大着腦袋,這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讓他頭更大了。
他喃喃低語說的是:“阿颦會殺了我的。”
*
利箭襲來時,慕濡成手裡還抓着謝芝葳,
船身搖晃,一個沒站穩,兩人差點掉下船去,玉玺卻咚的一聲掉下湖面。
慕濡成驚急意欲掉轉船頭去撈,卻被手下攔住,“主君,逃命要緊,東西我們可以日後來尋。”
伸手不見五指的暗流水面,隻有前後的火把亮光,謝芝葳原本還在擔憂那名劍客去按她說的報信,找到這裡了嗎?
待到利箭劃破靜寂的悠悠風呼,射滅唯一的光源時,周遭亂做一團,敵襲和埋伏的喊聲響徹耳邊,謝芝葳大喜,不忘埋下身子躲避刀光劍影。
船身晃悠的厲害,士兵們大亂着叫嚷着快點火照明,有些嚷聲混亂中戛然而止,伴随着沉悶的刺沒聲倒入水中。
雖然看不見,但謝芝葳能想象出場面的血腥,她安慰自己埋伏的是自己人,不用害怕。
有人突然來扒她的肩頭,想拉她站起來,謝芝葳反應過來,這人是要拉她做人肉靶子啊,幾乎用全身力氣去掙紮,眼前明亮起來時,是溪流兩旁的石壁上亮起的火光。
突然間視線明朗,眼前一箭射入抓着她的男人臂膀,正是那名一直對殺她有執念的方巾男子。
男人吃痛一把甩開她,大力下謝芝葳失去平衡,腦子裡瞬間空白,跟着許多中箭者掉入幾乎被血色染紅的水中,
暗澗水深,她又不會水,窒息感瞬間湧滿鼻腔,身子在不停下沉,這一刻,時間好似過得尤為漫長。
水面上光影浮動,謝芝葳快失去意識時,隐隐約約看見上方的人影覆蓋,随後感到腰身不輕不重的托力……
*
謝芝葳醒來時,已經在謝府,頭頂一片白的吊頂讓她有一瞬的錯愕以為自己在醫院,可惜隻是失神之際的錯眼。
她疼痛難忍的爬起身,一旁紅着眼睛的采曲眼睛都快睜不開,見她醒了歡喜不已,整個人看上去消瘦又憔悴,這般狼狽還不忘為她端來聞得發酸不知熬制了許久的藥。
謝芝葳腦子好不容易整理清楚,第一句就是:“誰救的我?”
采曲搖搖頭,哭後隐隐鼻音的回複:“我們在孤山被解救下來後,被安置在晉王為首剿滅敵軍的軍營中,不久就被遣送回府,再見到小姐也已是在府中。”
謝芝葳有些出乎意料,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麼,“那季公子呢?”
問及剩下的她一概不知。
聽采曲說,襄縣已經被攻破,殘軍四逃,不過都近乎被晉王殿下誅殺殆盡,隻可惜沒抓到領軍。二小姐立了很大的功,是她獻出了良策,一舉殲滅敵軍。
這麼說,慕濡成還是逃走了?不過一定比原文狼狽不少。
采曲倒說了季玉很多好話,說在孤山情勢危機匪軍作亂之際,季公子是如何保護他們的。
謝芝葳寬慰的颔首稱是,附聲道:“若不是季公子,我決意不能還有命回來。”
采曲驚呼着,眼眶紅了又紅,不忘感歎季公子大恩大德,哭聲說着要為他塑金身日日祈福拜謝,聯想那場面,給面色蒼白正郁郁不虞的謝芝葳都整笑出了聲。
“對了,幫我報信的辨空小師父呢?”
“還在謝府,聽容先生的人說,小師父來報信時吓得六神無主,好在有信物,先生了解了原委立馬去尋燕二公子,不過小師父受了驚吓又感染風寒,如今被安置在府裡養病。”
謝芝葳松了口氣,“我去看看。”
采曲忙制止她,說是兩人現在都不是什麼好狀況,别互相過了病氣,晚些也不遲,謝芝葳想想也是。
聽聞謝景傾獻計鎮平前朝殘軍的神迹,從襄縣傳到安都皇城乃至金銮殿前。
聖上龍顔大悅,一紙诏書封賞,次日聖旨便到了謝府,謝景傾被封為縣主,賜号襄平,食邑五百戶。皇恩浩蕩,特明封地是在離襄縣不遠的另一地縣,襄縣如今戰火硝煙,斷壁殘垣。賜封号襄平也意在贊譽她此番于襄縣的功績。
謝芝葳上次見到這般聲勢浩大的人馬,明黃壯麗的旗幟,還是在她剛來書中異世被賜婚那一遭。
過程變化了諸多,可結果還在按原劇本走。
謝景傾來到她面前說:“這賞賜恩典我拿的實在心虛,此番長姐出力不讨好,那通風報信生死一線都還是長姐的功勞才是。”
謝芝葳一怔,隻道:“你自謙了,我都聽說了,你随晉王攻破襄縣誅滅殘軍的英勇事迹,若不是你,我怕是要死在襄縣。”
若不是沾了她的大女主氣運,強勢攻陷襄縣,慕濡成後面是真的會沒有耐心繼而殺了她。
謝景傾向她坦然解釋道:“不是我,是先生,親自入營為晉王獻計,耗時三日便攻下了襄縣。”
謝芝葳未再說話,看眼前之人執禮作别,才恍然大悟般明白那襄縣與孤山計策并非是謝景傾出的,許是先生為了給謝景傾造勢,借她名義獻出良策,這才有了今日的聖旨加封。
頃刻間,仿佛剛痊愈的病再度複來,她很難受,不适之處,比不虞的身子,骨肉的疼痛還要難受。
謝芝葳知道,謝景傾根本瞧不上這些,以她的身份見識,一個縣主之位不過是鋪路的石子。但為了寬慰她,對這份并不在意的恩典賞賜強扮出幾分感懷,但其實,她也不在意。
她一直都知道先生精于算計,包括她,也不過是他棋盤上布滿謀算的一顆棋子。哪怕是襄縣如此情勢,他都能分毫不差,讓女主如原文一般聲名鵲起。
怕隻怕自己與原主在容彥謹眼中并無區别,不過身為顆棋子,一個驕縱很不聽話,另一個聽話些卻不老實,穿書過來的謝芝葳顯然是後者。
她很好奇,先生那時想的是什麼,在她生死未蔔的三天裡,容彥謹更多的在思量什麼,是迅疾之勢攻破襄縣救下她,還是如此更能增添謝景傾的名望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