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沈映強撐着笑意,胸膛劇烈起伏幾息,猶豫了片刻後終于拖着千斤重的步伐走了過來。
手指觸碰到石碑的瞬間,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石碑上的每一個字,都是他上一世瀕死時,親手刻上去的。
跨越千年,他居然又碰到了這塊石碑,冰冷如舊……
沈映咽了咽口水,穩定心神,輕輕開口。
“先帝臨朝,疆土淪喪,君拊劍沙場,槍舞遊龍,弓抵滿月。收千裡高原,複萬裡江河,先帝贊曰旄頭金戈,賜金辔銀鞍,拜大将軍。帝禦紹祚,封安明王,食千石邑千裡,位極人臣,極盡殊榮。”
“惜天愧地卑,肅風頃斷,天雲際散,雷霆聲吞,巍山崩裂,浩河水截,時年不永,君此長眠。歲聿雲暮,千載萬年,郎君千古,惟長相念。”
墓志銘到了末尾,沈映的聲音也平添了哽咽,他執拗地照向石碑最下方,顫抖着念出落款——
“永安三十三年,時熙絕筆。”
随着最後一聲落下,整個墓室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生命不古,惟情誼,長存千年。
這篇由沈映親手刻下的墓志銘,通篇不提褚家之罪,字字歌頌褚堯之功。就好像在沈映的視角裡,褚堯永遠是那個霁月清風、金戈鐵馬的少年将軍,從未變過。
不知過了多久,謝芷忽然開口,打破了這一片死寂:“永安三十三年,是景昭帝駕崩的那一年,時熙是景昭帝沈映的字……這墓志銘還真是沈映寫給褚堯的,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個所以然來,這和她從小到大學的曆史并不一樣。
景昭帝其人,曆史評價褒貶不一,他雖然勵精圖治,開創盛世,但登基初期也确實殺親族殺功臣,得位不正。
尤其是景昭帝和褚堯的關系,所有曆史文獻都認為他們兩個是水深火熱的,是隔着血海深仇的天生冤家。
可現在擺在眼前的事實卻是,景昭帝在用一生去懷念褚堯,甚至還在臨死前為褚堯寫了墓志銘,刻成石碑,放置在自己的陵寝裡。
“原來景昭帝和褚堯将軍的關系很好。”謝芷下了結論,語氣布滿驚慌,“這在考古史上是裡程碑式的進步,如果能證實這件事,曆史書都會被我們改寫!”
然而,在場三個人裡隻有她一個人在亢奮,剩下兩個臉色陰沉黑如鍋底,好像要融入背景了。
謝芷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地向前方跑去,也不管一路上有沒有機關陷阱,徑直跑向主墓室。褚颢昀想攔,沒想到謝芷突然尖叫一聲,自己跑回褚颢昀身後了,哆哆嗦嗦地說:“……有人。”
褚颢昀目力極好,在她尖叫的那一瞬間就看到了光斑裡略過的黑影,“你們在這等我。”
如果墓穴裡還有别人,那就隻能是另一個盜墓賊,也就是陳五的同夥。
褚颢昀當即就要沖過去,誰料,沈映突然陰恻恻地笑了一下。
“褚警官。”沈映拉住他袖口,笑道:“剛才陳五說這座墓會吃人,如果我沒猜錯,他口中的吃人,吃的就是他這位小兄弟。警官,你不怕被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