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街道空寂,萬籁俱靜,高層住宅樓的電梯裡也靜的可怕,天地間隻剩下機器轟鳴聲,小小的電梯恍若化身成海綿,輕輕一擠就能擠出冰碴。
真冷啊。
沈映攏了攏外套,墨黑毛氈大衣泛着雪松香,每一個裹挾雪松香味的小分子都讓沈映無比貪戀。
哐當——
褚颢昀剛下電梯就被鞋架絆了一下,慌張地扶住架子,抱歉地說:“我沒看到,碰壞了我會賠的。”
這鞋架放的位置确實有些刁鑽,沈映的家沒有外人來過,放什麼都是随心所欲。
可現在他卻厭惡了自己的随心所欲,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徐徐歎道:“該說抱歉的,一直都是我。”
空氣驟然凝滞。
沈映被他盯得有些心虛,慌張解釋道:“我是說,開發陵墓是我們考古的本職工作,這些天都麻煩你了。”
“隻是這樣?”
“是,你别再問了。”
沈映不敢再去看褚颢昀的反應,悶頭輸入密碼。
房門打開的刹那,現代智能家居自動喚醒,屋内明燈亮起,煙火氣撲面而來。
“喵!!!”
一聲撕心裂肺的貓叫聲險些把褚颢昀吓暈過去。
隻見卧室方向,一輛橘色的巨貓飛馳而來,尾巴高高豎起,小肚子一晃一晃的,這噸位就像半挂大車,再看沈映瘦骨嶙峋的——褚颢昀懷疑它能把沈映踩死,因此目光中也挂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沈映卻見怪不怪,抱起小……大貓咪,柔聲笑道:“他叫丞相,很可愛的。”
此情此景,褚颢昀眼裡根本就看不到貓,隻能看見沈映。
白熾燈光照映在臉上,這一刻,他抛開了平日裡僞裝出的那一層玩世不恭,嘴角勾起溫和輕柔的笑容,隻這一眼,神性盡顯。
沈映啊,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你?
他的注視炙熱又真誠,沈映有些招架不住。正巧丞相從他手裡跳脫,他換上拖鞋,倉皇逃向廚房,終于躲開了那熾烈目光。
然而……
靠!
他忘了自己沒有做飯這項技能!
沈映駐足在原地,和全新的廚具炊具大眼瞪小眼,心驚肉跳地尋找到燃氣竈。
這……這玩意怎麼打火?
房屋經理好像教過他來着,應該是按下去,擰一下?
沈映擰一下,沒火。
再擰一下,還是沒火。
使出吃奶的力氣接着擰——
一聲歎息在耳畔響起。
暖洋洋的手掌覆蓋在他手上,沈映心裡一暖,擡眼幹巴巴地笑了。
褚颢昀把燃氣竈恢複原樣,面色凝重地道:“煤氣閥沒打開就想擰出火,這麼多年你沒被餓死?”
“我?”沈映挑了挑眉。
說到這個,沈映清了清嗓,直接開始高談闊論:“我這人親緣很淡,小時候在福利院吃食堂,上學了在學校吃食堂,上班了就在單位吃食堂,人稱新時代食堂小達人,根本用不着我親自出手做飯,自有飯喂到嘴邊,天生享福的命,羨慕吧。”
褚颢昀眸光一黯,“這不好笑,别笑了。”
親緣很淡這四個字好像融進靈魂的詛咒,上一世是這樣,這一世人都失憶了,命還是變不了,叫他怎麼能不心疼。
“我覺得還好啊。”意識到他不開心,沈映連忙找補,“其實我還挺喜歡這種生活的,隻是做飯這種事太吃天賦了,不瞞你說褚警官,其實我以前也做過一次飯。”
“然後?”
“然後我就看見門把手上坐了一排丞相,齊聲質問我為什麼要閹了他們,還配帶字幕。”
“……”
褚颢昀疑似失去語言組織能力,緩了好久才問:“雲陽也有毒蘑菇嗎?”
“不。”沈映驕傲拍胸脯,“我可不會傻到吃毒蘑菇,我吃的絕對沒毒!肯定是鍋有問題。”
褚颢昀:“……”
還是那句話,怎麼沒餓死他呢。
“你去沙發等着。”褚颢昀決定誓死捍衛廚房,“以後都不用碰這些東西。”
沈映眨了眨眼睛,打趣道:“想不到褚警官還挺賢惠,以後誰要是嫁給你,那就是祖墳冒了青煙啊。”
……又來了。褚颢昀歎了一口氣,反手拉上廚房門,把這嘴貧的關在外面。
沈映被關到外面也笑嘻嘻的,也不再騷擾他,挖了一勺貓糧給丞相。
廚房外貓聲連天,沒有幾聲是貓叫的,而廚房内叮叮當當一個多小時。
人這一生,最難得的便是這人間煙火。
寂靜之時,天邊日光已刺破烏雲。
——天亮了。
褚颢昀把兩碗面端上餐桌,就看到沈映撐着黑眼圈眼巴巴等着。
在淩晨做飯是一件非常不合常理的事情,但他們之間有一種無言的默契,好像一定要在見面的時候做想做的事,否則錯過這次,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褚颢昀邊吃邊說:“你家裡隻有米面油這種基礎的東西,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吃碗面條墊一墊肚子。”
“什麼?”沈映不可置信,“你說你把那些面粉做成了現在這樣的面條?”
褚颢昀:“……”
他算是知道,什麼叫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就沈映這樣别說五谷了,一谷都難分全。
沈映這頓面條吃的比西餐還要細膩,比上輩子的山珍海味還要好吃。吃着他就開始扯正事:“剛才那個人說這塊掌心玉‘已經用完了’,我估摸着這是個鑰匙,但具體是打開什麼的鑰匙,我也不清楚。”
這倒是實話,他也不知道謝芷給他的這到底是什麼。
“贊同。”褚颢昀低頭悶吃,含糊不清地說,“這個人沒有痛覺,不是正常人,但我能肯定,他絕對不是幕後主謀。”
因為謝璃沒有那腦子,褚颢昀心道。
沈映不自主地撚起手指。
謝璃是謝家的刀,他出現在這裡,就說明謝家還有人也存活在現代,不管是誰,肯定都是找他們兩個尋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