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多廢話啊。”沈映又抓了一把瓜子,“有屁快放,再不說我就退票了。”
謝璃雙手亂揮,試圖把周圍的空氣掐死,煩躁地道:“總之就是,永安元年太子根本沒死,三年後詐屍了來找我當刀,我本不想聽他的,但又想策反褚颢昀把你宰了,就把你殺了他全家的消息告訴他,誰能想到啊,那個死戀愛腦聽了之後,居然說他死也不會背叛你,還特麼順手就把我宰了……卧槽我真不理解啊,他怎麼這麼喜歡你啊,上輩子為了你把我宰了,這輩子又花兩個億給你買琴——沈時熙,他很愛你。”
“當然,你也很愛他。”
謝璃啐了一口,“能為了他急火攻心,吐我一臉血,你也很愛他,我感受得到,隻可惜我們終究是立場不同。”
“原來是這樣……”沈映略有些口吃,手上的瓜子都不香了,哪裡聽得到他的感慨。
原來上一世的褚颢昀是為了不背叛他才殺了謝璃,這一世又為了拿回他的琴,甯願暴露身份,也要招搖地點上那盞天燈。
——深愛。
正如謝璃所說,褚堯也好,褚颢昀也好,千年萬載,他都深愛着沈映。
那些冷漠和克制,不過是他走不出上一世的全家大喪而裝出來的。
“褚颢昀……”沈映騰地一下站起來,邁着大步就要走出病房。
行到謝璃身旁時,謝璃伸手攔住他,語音泛冷:“這座療養院是那個人的私産,他大能信得過我,現在外面有一百個保镖守着你和我。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去送死的。”
沈映略愣兩秒,想不通地皺了皺眉,“謝家欺你辱你,親者相殺,愛人難守,重活一次你還要重蹈覆轍,你還要為謝家做事,你腦子不正常吧。”
謝璃輕輕搖頭,“那你呢,重活一次,你又得到了什麼?”
“……”
啞口無言。
如果放在平時,謝璃能把沈映怼的啞口無言絕對是個美事,做夢都能笑醒,但現在他是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正在這時,療養院外傳來陣陣嘶鳴,仿佛要撕破夜色,直沖蒼穹,扼殺所有的黑暗與罪惡。
——是警笛聲。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謝璃把他手上的針拔了,把琴拿走,拉着他走到窗邊,“跳下去會遭罪,但也是唯一能逃走的方法。”
“你給他報了信?”沈映不确信地問,“難道你真是天生的信使?”
“我是青鳥!我他媽現在就讓你起飛!”謝璃的暴躁開關好像被掌握在沈映手裡,“站上去!”
“琴,我的琴。”
“别琴了,趕緊滾,走窗戶滾!”
“……”
沈映深深地歎出一口氣,站在理石窗台面上,和匆匆趕來的褚颢昀四目相對。
褚颢昀吼得險些失聲:“沈映,這是三樓,你跳下來會死的!不能跳!”
沈映卻沒有理他,而是回頭看謝璃:“你怎麼辦?謝芷怎麼辦?”
“我隻能放走你一個,我也是要在家裡讨生活的。”謝璃聲音略有些慘淡,“但你不用擔心,除非我死,否則絕不會讓她出事。”
“你為什麼一定要……”
“我姓謝。”
短短三個字,重逾萬鈞。
謝璃閉了閉眼,似乎想對他說什麼,但也隻對了個口型,沒有發出聲音,沈映一時間沒看明白。
身下腳步聲越來越近,沈映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謝璃身上,而是低下頭去,盯着窗台和緊貼着窗台停在地面的兩輛救護車。
有這些做緩沖,應該不會摔死。
而且這是天賜的絕佳賣慘機會,他必須要好好珍惜。
想到這裡他心一橫,猝然發力,從三樓窗台一躍而下!
“沈映!!”
兩個人的驚呼聲在同一秒響起,而就在這一秒之内,褚颢昀一腳踹開救護車的車門,拉出擔架床踢到牆根,而沈映則在下墜中撞向二樓的窗台,借撞擊力在空中翻滾半圈,最後弓起身體摔到救護車頂。
但事實還是和他設想的不一樣,沈映沒有那麼好的腳下工夫,沒有以武林高手的姿勢帥氣地蹲坐在救護車頂,而是一個踉跄砸上車頂!
從車頂滑落時,他清晰地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咔嚓聲。
還好褚颢昀早有準備,沈映墜着墜着突然就像陷入棉花裡,身子落在擔架床上。
“嘶……”盡管沖擊力被柔軟的床墊對沖了大半,沈映還是不可遏制地咧了一下嘴。
“快沖進去!把裡面的人控制住!”接憧下車的警察們沖進療養院,一時間呵斥聲、槍聲、叫喊聲不絕于耳。
就在這一片喧嚣聲中,褚颢昀失聰了一樣視若無睹,隻緊緊地握着沈映的手,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我求求你,你别這樣……疼得我想死。”
“我就知道你會接住我。”
沈映摔的說話有些吞吐,此刻他潔白的西裝沾染了點點血迹,說話上氣不接下氣的,用盡最後的力氣握緊褚颢昀的手,艱難地問:“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願意!”
褚颢昀顫抖得幾近瘋魔:“我早就願意了,幾生幾世都願意,我沒有拒絕你,我隻是怕我不是你的良配,怕你早晚會記起一些事,怕你……唔!”
他的話還沒說完,雙唇就被柔軟的東西覆蓋住了。
是沈映撐起半個身子,探過頭來吻了他。
這個姿勢非常妖媚,褚颢昀捧住他後腦,唇齒相交間,他心裡隻有一個好笑又沒用的念頭——這哪裡像皇帝,分明是妖妃。
這一吻天昏地暗,隔了好久,褚颢昀才舍得擡頭。
“别再走了,時熙……不,沈映。”
沈映被他攬在肩頭,聽着他的呢喃自語,心底翻江倒海。
上一世他是有多恨自己,竟舍得讓他失去他,舍得讓他獨守三十年。
不管是欺騙、刻意、還是利用,沈映就是貪戀這短暫的溫存,他隻想要“溫存”,早已忽略“短暫”。
忽地,沈映腦中閃過了什麼東西。
他顧不上身體的疼痛,猛然坐了起來,右手緊緊攥住褚颢昀的手腕,“渝陵古城!謝璃對我說的是渝陵古城,我們必須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