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面前的玻璃展櫃裡,一尊翡翠佛頭正默然而立。
這是一尊由上等翡翠雕刻而成的佛頭,玉質透亮,站在遠處也能看到其中的絮狀物。整尊佛頭紋路清晰,翡翠通透,工藝純熟,即便是不會鑒寶的普通人去看,也能看出其年代和價值,确實是上品中的上品。
可也隻是這一眼,沈映就别開了目光,細細盤算着以後。
正在這時,展覽廳的燈光交相變幻了幾瞬,一位身穿深藍西裝的中年男士走到他們面前,手持香槟,對謝青黛碰了個杯,“謝女士能賞臉過來,我們梵林酒店是蓬荜生輝啊,隻要是謝女士想要的,我們梵林酒店都會優先考慮給你。”
謝青黛挑釁地看了沈映一眼,含笑說:“今天十三件展品,我都要了。”
“诶呦!”
酒店老闆明梵林從來沒接過這麼大的單子,當即喜笑顔開,下巴都要笑掉了,“姑奶奶這麼賞臉,那我們就成……”
“等一下。”
成交的交字還沒說出來就被打斷,明梵林不悅地轉身,“您是……?”
“你先别管我是誰。”沈映上前幾步,眉眼彎彎,笑得儒雅,“你這十三件展品,我也要買。”
明梵林明顯愣住。
平時每年一次的展覽根本賣不出去什麼藏品,今天一下卻來了兩個包場的。
盡管心中欣喜,可明梵林還是對沈映表示了歉意:“實在不好意思,我和謝女士是有些私人交情的。”
沈映冷笑了一聲,閑庭信步地走到最近的一處展櫃,念出上面的标注:“巍國南巳玥鼎。”
那是一尊手掌大小的銅鼎,兩邊扭成“S”形狀的飛龍充當把手,爐身花樣繁重,紛繁紋路充斥整個爐身,如同遠古時代少數民族的祭祀禮器一樣,曆史氣息厚重,卻又充滿了神秘感。
明梵林自豪地點了點頭,“這是我在國外的拍賣會上拍來的,來源正規,手續齊全,絕不會有問題的。”
“能當展品的都是私人藏品,我沒有說它有問題。”沈映笑容盎然,“我隻是想和你确認,這十三件展品,你都能确認是真品嗎?”
在古玩界有一條古今通用的規則,就是買定離手,意思是隻要付了錢,就算之後鑒定出了古董是假的,也絕沒有退貨這一說,所以在古董出手之前就告訴客人真僞,也是古玩界的大忌。
如果不是梵林藏品展的場合還算正式,沈映這樣說,就已經算是砸場子了。
褚颢昀默默地按住他手腕,警惕地看着四周。
沈映卻置若罔聞,加快了自己的語速,“四年前,瀾州出土了巍國開國皇帝的陵墓,巍國是距今有四千年前曆史古國,史書記載甚少,我們至今都不知道這位皇帝叫什麼、谥号是什麼,但當年陵墓中就出土了這一尊煉丹爐——南巳玥鼎,四千年前的銅鼎,外表一定被腐蝕的非常嚴重,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光鮮亮麗。”
“不可能!”明梵林波瀾不驚的表情終于泛起了焦慮。
眼見湊過來聽熱鬧的賓客越來越多,明梵林強壓下怒意,對他低吼道:“你說我藏品展的古董是假的,有什麼憑證嗎?”
沈映鎮定地望着他,大有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定力,比焦躁的明梵林更有可信度。
明梵林怒意更甚,“說話啊!”
沈映放任他氣急敗壞,又等了幾瞬,等到明梵林的耐心到了極點,才淡淡地說道:“因為四年前挖掘巍國開國帝陵的時候,我就在考古隊裡,這南巳玥鼎是我親手從泥沙堆積的主墓室棺椁裡掏出來的,還被我寫進了碩士畢業的論文裡,論文網可查——”
“這是我的工作證。”沈映從手機裡翻翻點點,找出一張電子證件,在場環繞着展示了一圈,“當年我把南巳玥鼎挖出來的時候,它四周都是鏽迹,因為年代太久遠,所以用盡一切科技都不能去除鏽迹,根本沒有展覽價值。這座鼎現在正在雲陽市考古研究院的文物修複科放着……哦,再介紹一下,我叫沈映,是雲陽市考古研究院文物修複科的主任。”
這話一出,又有身份證件證明,在場的賓客已經沒有不信的理由了,紛紛議論着,對其餘的藏品也指指點點。
明梵林隻覺晴天霹靂,天都塌了,愣了好久才低聲暗罵一句,“……哪個傻比把考古研究院的主任放進來了?”
還沒等他罵完,沈映就又上前了一步,壓低聲音說:“我再看看你這個……禹國的宣竹抱月瓶,這個材質……”
“等一下等一下,你先别說了!”明梵林深吸了一口氣,連忙出言阻攔,“你不就是想把所有藏品全買了嗎?一個億,你全帶走!”
沈映愣了一瞬。
“十三件私人珍藏版本的古董,加起來才一個億?”沈映聲音很小,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揶揄着,“明老闆,你心挺黑啊。”
“哪有哪有,一般般吧!”
“您謙虛您謙虛。”
“……”
眼見着這兩人的交易都要達成了,謝青黛立刻破口大罵了起來,“明梵林,别忘了,當初你在國外的商路是誰給你打通的。”
“您……”
明梵林看着謝青黛,滿臉痛苦和糾結。
“還有您……”
明梵林又看向沈映,生怕他再說出哪個是假的,再把自己的忠實客戶全都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