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為喜此刻坐在一旁看書,但燈光實在昏暗,幾乎把書貼到了臉上。上次體檢已經有點近視,看黑闆都費勁,但沒有和江為知說。
眼睛放在書上,耳朵裡全是江為知喝湯的聲音,心裡在想江為知要和她說什麼,責罵她嗎?但她過于了解江為知,這種柔和的氣氛看起來什麼都不會發生,大概本來預計的談話就此作罷,隻剩下一些不痛不癢的交談,解決矛盾後的慣例。
“你和思琪認識?”
“誰是思琪?”
“坐輪椅那個。”
“算是吧。”
“怎麼一回事?”
“我放學後回家,在樓底下碰到了她,我當時急着……反正她叫住我,問我什麼情況,說你們是朋友,她會幫我聯系。”
“……”
“以後遇到這種事小心一點,說不定是騙子,更别帶她回家。”
“所以你們不是朋友嗎?”
“不是。”一口馄炖還沒咽下去就脫口而出,說得斬釘截鐵。
“但我挺喜歡她的。”
江為知嗆住了,扶着脖子好一陣咳嗽,終于平息下來以後喘着粗氣問:“你為啥會喜歡她?”
江為喜認真琢磨了一陣,真摯地回答:“因為她比較親切吧。”
無言以對,實在理解不了江為喜的腦回路,看來兩個人都是怪咖。
“但我不喜歡那個女的。”
筷子停頓了一下,明知故問一樣開口:“誰?”
“那個紅頭發的。”
“染頭發怎麼了,你以後也可以染。”
“不是這個。她給我感覺……”,斟酌了一下字詞後開口,“很假,好像瞞了好多事,背地裡想着陰招。還有她看着我的眼神,跟火似的,瘆人,好像要故意讨好,忒誇張了。”
“……”
想替王曼曦辯護,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對她的話不以為然,但常言說小孩子能看到成人看不見的東西,可能王曼曦有她的難言之隐吧,喪母這件事還是不久前發生的,在内心深處絕不會像表面這樣樂觀。
“但是,”江為喜拉長聲音開口,斜着眼觀察江為知,謹慎地往下說,“你是不是很喜歡她?”
“我沒有……隻是她人很好……”
她不知道自己在狡辯什麼,并且明顯的江為喜根本不信。短暫地冷場之後,才找到别的話題。
兩個人聊了不少,比之前一周說的都要多。被江為喜照顧,敞開心扉的閑談,都讓她的的記憶回到好多年前。當時兩個人也是這樣,她是更被愛的那個。
曾經如此熟絡的兩個人後來還是變得這般生分,最正常不過的姐妹之間的溫情,都讓她們覺得肉麻。
酒足飯飽後悶了幾片藥就要躺下睡覺了。江為喜願意把床讓出來,見她拒絕後回到卧室。忙活這麼半天作業還沒寫,也沒必要再去找張瑤,自己把這晚湊合着過完吧。
門外的江為知躺在堅硬的木制沙發上,很難不懷念王曼曦家裡的大床。這才想到一直沒看手機,打開後果然有王曼曦發來的消息,緊張地點了進去,但手機反應速度太慢,急得她皺眉頭。終于點進界面,窄小的屏幕上有好幾個綠框。
“對不起來晚了,我剛到家。”
“你幹嘛??”
“為什麼轉錢給我?”
“你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生氣】”
“【生氣】”
“【生氣】”
“所以馄炖好吃嗎?”
“調查一下你喜歡吃什麼?”
“你明天是不是想去上班?”
“睡了嗎?理我一下!”
轉過去的錢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了。打下很長一段的文字,但覺得矯情全删掉了。
這點錢對王曼曦可能就是個零花錢,但對她來說卻是好幾天的生活費。正因為這樣王曼曦不會在意,而她也隻能收下那些王曼曦不會懂的“在意”,不拿這個惹她厭煩。
閑閑散散地回複消息,很快就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方才的糾結和一天以來的疲憊都消散了。沒一會就催她快點休息,互相說了“晚安”以後盯着屏幕發呆很久,久得似乎眼花傳來了一串“對方正在輸入”,意外地舉起來,可并沒有消息發來。
放下手機後并沒有萌生睡意,躺在黑暗裡睜着眼睛,手指癢癢的,總覺得還缺點什麼。環顧四周以後看到了靠在牆角的吉他,心髒七上八下地跳動着,最後還是從被窩裡鑽了出來,把吉他抱到了沙發上。
這是她最寶貴的東西。母親自殺之前給了她一大筆錢,讓她去買喜歡的東西。她拿着這筆錢在大街上轉悠許久,終于買下這把好多次吸引她視線的吉他。
拉開琴盒,小心翼翼地拿出吉他撫摸着,實在想撥弄幾下琴弦,但害怕打擾到江為喜。歌詞紙與此同時掉了出來,覆着烏黑烏黑字迹的白紙緊挨着琴盒,僅僅是存在那裡就礙眼。忍無可忍地把它揉成紙團,扔進了垃圾筒。
過了瘾後把吉他重新放進去,突然發現盒裡還有幾樣東西,也是思琪拿過來的?辨認出是一盒阿膠糕和好幾袋蘋果黃芪水。心情複雜地放到茶幾上,把吉他合好就關燈躺下了。
在黑暗中輾轉反側好幾圈,最後還是從垃圾桶裡撿出被揉成紙團的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