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畢竟是……”
“七王妃?靖王也生在帝王之家,怎不知我這是入皇家為質子?”
“四境皆傳,七王在皇帝面前長跪苦求,非你不娶。”容鹿鳴讪笑,與宇文靖在沙盤前坐下,問道:“這說法,你可相信?”
有些事,宇文靖其實早生疑窦。他自幼喜愛晉國的文人書畫,知曉當世書畫雙絕的大儒林思齊,沒教出幾個得意門生,容鹿鳴卻是其中一個。而容鹿鳴呢,隻教出了蕭正則這一個出衆的弟子……
燭火輝映着她的面容,豔美而靜默,宇文靖靜靜望了一會兒,揣度着蕭正則的心思。
然後,他忍住想說的話,苦笑着微微搖頭,“你是容家獨女,為了兵權,他不娶你,難道娶容雅歌不成?”
“哈哈,送我哥哥入宮當男妃,這等開先河的趣事,怎麼沒有人想到呢?”
宇文靖想到容雅歌整日生人勿近的樣子,也是笑。
容鹿鳴卻是忽然正色道:“所以你看,這都不過是交易。”說完,她狀似無意,“如果……見到我哥哥的話,把這些告訴他。”
“好。”宇文靖等着她接下來的安排。卻見她喚過侍女,端來個紅木漆匣。他以為裡面藏着什麼機關武器,不想,卻見她取出套竹制茶具,雕着梅蘭竹菊,甚是精美,然後,又變戲法似的,摸出個楠木茶筒。
宇文靖覺得腦中嗡嗡直響,火急火燎地把他叫來軍營,前任将領正跪席待罪,軍帳裡還壓着個身份敏感的探子,她竟還有心思品茶……這種文人脾性,他真是無言以對。
“來,靖王嘗嘗,明前龍井,今年新摘的。”
宇文靖接過那精巧的竹杯,“啪”地放到一旁案上,看着她,不說話。
“急什麼,靖王這身華貴官服,可不能白穿呐。”
“你到底想幹什麼?”
容鹿鳴抿了口茶,惬意地眯起眼睛。
“報!左副将求見。”話音未落,容小虎拽着個人沖了進來。
“少将軍,就是此人!遵少将軍吩咐,我帶人埋伏在鴿欄附近。唯他摸黑前來,意圖飛鴿傳書。末将從他身上搜出了這個。”容小虎呈上來一個小紙卷。
容鹿鳴看罷,遞與宇文靖。跪在面前的犯人被堵住了嘴、五花大綁。她認得他。
“三王在我營中時,這是跟在三王身邊的人。”容鹿鳴側過臉,對宇文靖說。
“他預備趁着這會兒把我在你營中之事密傳給三王?”
“不然呢?新将入營,敵國俊氣無匹的世子亦等在營中,大家都去觀瞻,多好的機會。”
“鹿鳴!”宇文靖面色赧然。
“他傳出去的,恐怕不止這個。前次與南蠻的大戰,敗得蹊跷。仔細審審,看他還傳出去了什麼?”自那日蕭正則提到引誘三王策動兵變,容鹿鳴就生了些隐約的猜度,若隻靠他三王府的勢力,他怎麼敢?
她朝容小虎遞了個眼色。
宇文靖亦會意,直覺鼻端一陣血腥氣。他端起茶盞,茶水已溫,香氣未減。他有些猜到容鹿鳴到底想做什麼了。
“可是鹿鳴,那蕭正昀最是個陰狠毒辣的,你這麼算計他……”
容鹿鳴哼笑:“我們這算,彼此彼此。”
宇文靖去另一側屏風内,換上身煙灰色圓領長袍。西戎官服在這軍營裡委實太過顯眼。
容鹿鳴走出帳外,宇文靖跟在她身後,負手而立。
“兄弟們,把酒壇子搬上來。”十個粗陶大酒壇在營帳前一字排開,将士們高聲歡呼。
容鹿鳴揭開一壇,舀了一碗遞給身邊人,“靖王,嘗嘗我差人新釀的酒。”
宇文靖飲了一口,抿着嘴低聲道:“此水甚好,可是全無酒味兒啊。”容鹿鳴朝他眨了眨眼睛,“傳令下去,迎接新将軍入營,今夜暢飲,不醉不休!傳左右副将到我帳中聽令。”
四人圍坐沙盤。左副将容小虎,簡直快要眼淚汪汪了,将才形勢緊急,隻顧得上聽令行事。此刻,他有許多話想對容鹿鳴說。相伴征戰多年,他們早已如親人一般。
“少将軍,聽聞您嫁與了七王爺,兄弟們還以為……”
“隻是緩兵之計罷了。”
“少将軍……嗚……”
“唉,阿虎不哭,你一個左副将,快快捂了臉,莫叫靖王笑話。”
“笑就笑吧,我就是擔心少将軍像靜妃娘娘一樣,身陷皇家之争,不能善終。”
沉默了良久,容鹿鳴說:“不會的,我與諸位有約,平生隻求與你們征戰疆場。”
“願與少将軍生死與共。”大家齊齊抱拳,容鹿鳴心底的那一點不安也散去了。
“好!明日且随我演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