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要你這樣做的?”蕭績幽幽地問。
“三——王——”那人用盡全力壓出這兩個字。那些無法訴諸言語的酷刑,讓他此刻隻能吐出這兩個字,這樣才能求得解脫,也為扣在蕭正則手中的家人求得解脫。
“好,好得很!”蕭績氣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皇上息怒,保重龍體!”衆人跪了一屋子。随侍的醫官忙取來藥,讓皇上服下。
“今天先到這,則兒我帶回宮中休養幾日,好些了再送回王府。”這種時候,蕭績覺得把人帶在身邊才穩妥。
“這兩個人交給炳仁,兩日内給我結果。”沈炳仁,大理寺寺正,盡人皆知的刑訊高手。人所不知的是,他是蕭正則的人。
蕭正昀被禁了足,蕭績封鎖了信息。蕭正昀不知何故,猜到可能是刺殺行動不順利。不過,他太擔心,派去的都是死士,應該牽扯不到他。
他隻知道,自己的死士不畏生死,卻不知蕭正則的死士還會編排故事。
蕭績倚在榻上,靠着明黃的龍紋缂絲隐囊,屏退了侍衛在内的一幹宮人,隻留昙現跪在他面前。
甘泉宮内一下子顯得空曠了,盤着九龍的金絲楠柱、镂着忍冬紋的沉香木窗棂、秘色青瓷藥碗,琥珀的、金銀的、紅珊瑚的、各色寶石的擺件,都蓦地透出股寒涼之意,冷寂而孤獨。
昙現默默地跪着,以頭觸地。
“朕問你,則兒重傷之下仍念着容家那個庶女,有無此事?”
“回陛下的話,确有此事。”
蕭績靜了片刻,看不出喜怒,“你回去告訴他。朕可以給他一個賞賜,但最好别選她。容家的人,若控制不好,必不能留之。”
昙現叩首,極快地退下。宮人們歸位如常。
不到半個時辰,太監通禀,皇後宋桓來了,說來探病。
她聽宣進殿,跟她一起湧進來的還有大隊侍從,襯得這殿内熱鬧極了,蕭績隻覺得厭煩。
客氣又谄媚的言辭說了又說。蕭績倦了,禦前太監懂了,謙恭地走上前來。
“陛下,别急着趕臣妾走,臣妾要為您侍疾。”
蕭績壓住了冷笑,不置一詞。
看她卸了一手點翠、嵌東珠的戒指,把絲帕浸在加了玫瑰露的熱水中,絞得半幹,為自己擦手,蕭績卻是連觸都不想觸她。已然知道她是什麼人,若不是正在用兵之時,顧忌兵權在握的宋衍,他早就廢了她。
“陛下,”她裝作渾然未覺,“臣妾聞聽,容家那個庶女,一到南蠻就捷報頻傳。是否當賞一賞呢?這等如花美眷,金銀便是俗了,不若賜下樁好姻緣?”
對她的詭計,蕭績還是有些興趣的,難得地,側過臉看她:“皇後心中已有人選?”
“昀兒大了,雖娶了宗室之女,到底缺了個端方的側妃,不如……”宋桓笑盈盈地看着蕭績。她還同當年一樣豔若牡丹,隻是盛在她心裡的事物早已換了幾換。嫁入皇室的女子,幾個能不被權欲侵蝕?
又是容家庶女,宋桓一提,他便更添警覺。他記得她叫鹿鳴,當年也鬧出過很大的風波。
容止的正妻是皇室宗親,承着郡主的封号。他不曾納妾,家中雖子息不旺,卻一直和睦。“容相親手點面靥”,這佳話可是傳了多年。怎麼倏忽就聞聽一直有妾室,還說妾室死了,把個庶女接進了相府。
皇室的郡主,一向溫良淑娴,怎麼還出了虐待庶女的醜事?
丞相家事,蕭績不便插手。但這個庶女,不能輕易嫁了旁人。自當初殿上差點點了探花,她越發光華展露,年紀輕輕,已是手握兵權,戰功卓著,如她兄長一般,都是王朝的利刃,也同她兄長一樣,都需要一柄劍鞘,方才能牢牢握在帝王手中,生死皆由帝王。
容鹿鳴嫁入皇室也好,順理成章地奪了她的兵權。女人容易被情感動搖。她又如此明豔,令人不安。
想來,當年容鹿鳴回京任講郎,才貌冠絕京華。王公貴族之中,多少人來宮中奔走,想請旨賜婚的幾不可數。幾家公侯,還鬧到差點大打出手。
她倒渾然無覺,對誰都不遠不近,拿捏得恰到好處。這庶女可不一般,當年蕭績就覺得,特意讓靜妃探了她口風:可是已心有所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