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幹什麼!”
“夜總給你請來了律師,為你刑事辯護。”
“我不需要!”态度依然是孤高決絕,不可一世。
林知言平靜說道:“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周安燕左手拿着話筒,另一手橫在胸前托着左手,背靠着椅子,完全沒有正眼看林知言。
她口中不屑地念念道:“你也隻是運氣好,我居然栽在了你這小丫頭手裡,我才不會輸呢。”語氣中,盡是怨恨和不甘。
林知言一愣,沒想到她這麼在乎輸赢,或者所有的事情在她眼裡都是一盤賭局,賭上自己的前程,甚至于生命。
林知言說:“我們之間不存在輸赢。要說真有的話,你也是輸給了你自己,是你自己性格态度造就了今天這個局面。”
周安燕嘴角一瞥,冷笑一聲,自顧地在搖頭。
林知言見周安燕毫不領情,于是想起身:“您自己好好考慮吧,我也不便多說什麼。”
“丫頭,你猜到了我是怎麼辦到的嗎?”周安燕冷不防說了一句,嘴角翹得更高,頗為得意。
林知言怔了半刻,見周安燕頗有挑釁的意味,輕喘一氣,正襟危坐:“周經理,您覺得有必要我來說這話嗎?”
“說說嘛,小丫頭。”周安燕嗤笑了一聲。
林知言說:“好吧,那我就來猜猜。你那天将一個燒水壺放在茶水間,并設置好時間,隻要到了特定的時間點,水會煮沸,水溢出來後就會造成短路,公司就會停電。您是趁着公司停電的時候換的皮箱吧。”
周安燕聽到這,笑意已經逐漸凝固。
林知言又說:“然後,那個假皮箱是藏在您辦公室沙發的底下吧。這個假皮箱完全按照公司的皮箱的外觀仿造,但是您可能沒想到公司的皮箱都有登記編号,又或者說您根本沒機會接觸到真皮箱,所以假皮箱的編号是錯的。”
周安燕早已笑容不再,而是目露兇光,死死地盯着林知言。
雖然兩人隔着玻璃窗,但林知言被她這麼盯着,背脊都有點發涼。
林知言輕咳了一聲,壯了壯膽,又說:“這個假皮箱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比真皮箱重,而且比真皮箱恰好重了兩百萬現金的重量。然後,停電的時候,公司起騷亂,您在黑暗中趁機把沙發底下的裝有兩百萬現金的皮箱拿出來,換了裝有三百萬現金的箱子。”
“之後的就不難理解了,安保員提了隻有兩百萬現金的皮箱出了門,兩個皮箱的重量都差不多,安保員出門時根本察覺不了這細微的變化。出門前已經上了鎖,到了銀行發現少了錢,最大的嫌疑還是安保員。往回追的話,在場的人都有嫌疑,也不會隻是懷疑到您一個的頭上。您恰好就是利用了這一點,設計好這一切。”
林知言直視着周安燕,平淡說道:“這就是我的猜想,您覺得對嗎?”
林知言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似乎一下子把周安燕的心理防線給擊破了。
周安燕的眼神變得暗淡,神情開始有些惶恐,但她依然不想服軟,嘴唇微微抖動:“你又猜猜我是怎麼把這些錢運走的,好歹三百萬的現金,怎麼躲過公司的監控。”
“那個舊的空氣清新機,”林知言停頓了一下:“安保員剛走就有兩個師傅來送機器。他們把舊的空氣清新機搬走時,那個皮箱應該就在裡面了吧。”
周安燕低着頭“咯咯”地笑着,笑聲陰森,聽得林知言毛骨悚然。
周安燕的不正常舉止,林知言是又懼又怒,眼前這個處心積慮盜竊公司财物的女人,如果真要害命,可能自己早就不在了。
周安燕依然沒有把頭擡起,淩亂的頭發垂散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龐。
隻聽她低聲嘶吼,略為可怖:“ 你這丫頭猜得還挺準。或許你還以為那兩個工人是我的同夥吧。嘿嘿,你還真的天真,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那個舊的機器,裡面根本就是空的,我把箱子藏在裡面,誰也看不出來。我怎麼會有同夥呢,我的計劃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的确也讓林知言略為意外,她曾以為那兩個師傅是她的同夥。
“你為什麼隻偷了一百萬,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呢?”林知言這話剛一說出口,當即懊惱不已,這樣一問,就像是向周安燕示弱,使得這瘋子更為得意。
“因為我就隻需要這一百萬!”周安燕蓦然擡起頭,充滿着血絲的雙眼直瞪着林知言,有種悲憤,有種哀怨。
她仰着頭合上眼睛,低吟:“我真正要嫁禍的人其實是那個司機。安保員到了銀行肯定會錄像開箱,反而少了嫌疑。那個司機劫走了錢,沒人會給他作證。”
“哼,那個老東西,”周安燕嗤笑一聲:“又爛賭又好色,經常家暴孩子老婆,讓他吃點苦頭不是應該的麼?”
“我故意在他旁邊打電話,讓他知道第二天有三百萬要運往銀行。他那時正欠着上百萬的賭債呢,怎麼可能不打這筆錢的主意。我如果拿空箱子去換,那司機還沒逃走當場被抓了,警察一旦發現空的,肯定懷疑是之前的人換的。我拿個兩百萬的箱子去還,警察不就很自然懷疑是那個司機把一百萬藏起來或者花光了嗎?”
“怎麼樣,我這計策很高明吧。”周安燕說着,眼睛閃爍着光芒,洋洋自得。
林知言實在是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機關算盡來幹這事,這也并非是萬無一失的,自己也讨不了什麼好處。
“就是那個傻冒司機不上鈎,也沒關系,不是還有你們嗎?尤其是那三個安保員,大家都看着是安保員把錢帶走的,嫌疑不也自然轉移到他們身上了嗎?”
周安燕自己講述着,似乎已經忘了林知言的存在了。
“你明明都有了三百萬,把那兩百萬還給高利貸,起碼不至于遭受這些羞辱。”林知言說。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周安燕喃喃道:“你沒嘗過杠杆的美妙,是不知道以少博多的藝術的。多一百萬,就多一倍的收益。”
“但也多了一倍的風險,不是嗎?”林知言說。
“那是你們這些膽小鬼的想法。”
周安燕已經退圈好久了。直到最近,林知言才去搜索周安燕的過往。
她是一個孤僻、高傲、極端的女人,形式在她眼裡無比重要,自己的感受最重要,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女王。
後面,太多的醜聞,已經接不到體面的通告了。
“那為什麼要害我?“林知言淡然說道,當中并沒有帶多少仇恨,有的隻是不解,同情。
“哎,我曾經以為沒有人會懷疑到我的頭上來。”她仰着頭歎了口氣。
“直到那天我在酒樓看到了你。”周安燕又突然死死盯着林知言,如鷹視狼顧般。
“我認為自己當時僞裝得不錯了,難道你靠個背影就能認出了我?還是你已經看到我的正面了。”
這點讓林知言一直耿耿于懷。
“是呀,我當時根本就認不出你,完全認不出來。不過,嘿嘿,還是有破綻的……”周安燕拍了拍自己的後勁。
林知言依然是迷茫,不自覺地學着周安燕把手伸往自己的脖子。
突然後勁傳來一陣刺痛。
原來是脖子後面的傷疤。
“我知道你在跟蹤我後,我便向夜總說了,你嫌疑很大。哪知夜總啥都沒再問,直接就讓管理層調查你了。哈,這樣我也省事兒。”
林知言聽到這,卻似被霹靂當空劈中一般,沒想到夜孤鳴不分青紅皂白就命公司調查自己,自己受了這麼大的冤屈,竟是出自夜孤鳴之手。
“你自己拿主意吧。”
夜孤鳴對林知言說這句話的情景、神态一直刻在腦裡,難以抹去。似是冷漠,又似慰勉。
但現在看來,他更像前者。
他難道也在懷疑自己嗎?所以才這麼無動于衷。
無論怎麼說,林知言被夜孤鳴的種種舉動弄得困惑難安。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說大偵探,你到底是怎麼開始懷疑我的?”林知言說
這聲音在林知言的耳邊響起,才将她從深海中拉了出來。
“我上次去酒樓兼職,碰巧在酒樓遇見你和那兩個男的見面,才起的疑心。”
林知言懷疑周安燕并不是從酒樓那次開始的,而是在辦公室時周安燕對她撒了謊。
她并沒有說出實情,即使說了,周安燕多半也不會相信。
“呵,我就知道。你是運氣好才撞着我的。哈哈,原來我還是輸給了運氣。”
林知言不願再和周安燕争辯,周安燕對勝負已經到了癡迷的地步,再和她這麼糾纏下去,也是無益。
林知言說:“警方已經在你的家裡找到了公司的皮箱,他們也調查過你的銀行賬戶,你把錢分成三筆,分别轉往境外。現在證據确鑿,你如果不接受律師的辯護,這刑期是改變不了的。”
現在林知言竟然希望周安燕接受辯護,甚至想要用好言去求她。
“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周安燕隻抛下了這麼一句,便起身離開了。
僅剩半點的火苗,就這麼被一盆冷水給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