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錦官城到大澤山路途遙遠,中間許多荒山。逸塵居士之前又是受傷又是中毒,謝遙清并不願他耗損太過,因此兩人趕路不算太急。
如此一來,有時不免便要夜宿荒山。
逸塵居士發現謝遙清随遇而安得很,在城中總是挑最好的酒樓,最舒服的客棧,從不虧待自己,到這荒野之地,卻也能樂呵呵地餐風露宿睡草地。
隻不過他們今日運氣好,在這荒山之中,不知為什麼,竟有一座小房子。兩人對視一眼,決定前去借宿。
謝遙清上輩子藝高人膽大,遇到這樣奇怪的地方也不忌諱,這輩子跟在逸塵居士身旁,知道他藝高,因此膽子依舊很大。
謝遙清隔着柴扉叫道:“請問有人在嗎?”
不一會兒屋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來個六旬老漢,謝遙清看清他容貌時吓得倒退一步。
這人臉上縱橫着好幾道駭人的傷疤,竟是被毀了容。
謝遙清原本就覺得山中有這麼座孤零零的小房子古怪,又毫無心理準備,做出這麼大的反應,也不知刺傷人家沒有,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便走上前,道:“這位老伯,我與這位公子走到此處,見天色已晚,想在這裡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那老伯冷冷打量了他們一眼,目光在逸塵居士身上微微一定,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謝遙清聽他聲音嘶啞,才發現他脖子上竟也有劃痕,怕是傷了嗓子。
“兩個過路人而已。”
老伯盯了他們一陣,道:“這荒山野嶺哪來過路人?”
謝遙清見他如此謹慎,倒放松下來,覺得可能真的是住在這山裡的人,隻是不知為何住的偏了些,順口答道:“湊巧走到這裡而已,我先前還說呢,這荒山野嶺哪來的人家?”
老伯聞言看了他一眼,似乎思考了一下,道:“進來罷。”
那柴扉的門一撥就開,謝遙清和逸塵居士就跟着老漢進了屋。
屋裡擺設簡陋,隻有一張方桌和幾張凳子。門後立着一把斧子,謝遙清想起院中堆的柴火,猜測這是一位樵夫。怪不得住在山裡。
正在這時,外面走進來兩個人,是一個年輕女子帶着一個小孩,手裡還提着一籃子野菜。
女子進門,見了謝遙清和逸塵居士,愣了愣,奇道:“爹,家裡來客人了?”
老伯點點頭:“是兩個過路人。你先招呼着,我做飯去。”說着便接過野菜轉身進了廚房。
謝遙清看着那女子,問:“姑娘是?”
女子解釋道:“剛剛那個是我爹。”
謝遙清又忍不住問:“你們都住在這荒山裡?”
女子聽了這一問,似乎有些感傷:“我原本嫁到了山下,誰知前年家中出了變故,相公不在了。我想着我爹上了年紀,一個人在深山裡住着也不放心,就搬回來陪他。”
謝遙清不小心揭了人傷疤,心裡有點過意不去,卻聽那女子主動說:“你們别看我爹臉上全是傷,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其實他就是不愛說話,人不難相處。”
既然她主動提起,謝遙清就順着問了下去:“老伯臉上的疤是怎麼回事?”
“有一年砍樵從山上掉下去了,荊棘劃的。”
女子說到這裡,她的孩子跑進屋,遞給她一個草編的蟲子,道:“娘,好不好看?”
女子本來打發孩子在院子裡玩,這時接過草蟲,笑道:“好看,小寶真是厲害。”
那個被叫做小寶的孩子跟娘說着話,眼裡卻一直盯着謝遙清,聞言忽然得意地把草蟲遞給謝遙清:“送你了。”
謝遙清一向招小孩子小動物喜歡,也沒有太意外,隻是微微愣了一下,接過來,道:“那多謝了。”說着開始在包袱裡翻,半晌翻出個長命鎖來,遞給小寶道:“這是我的回禮。”
女子見了那長命鎖不由吃驚。那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東西,純銀打造,上面的花紋極其細緻,連忙推辭道:“這可不行,太貴重了。”
謝遙清卻覺得無所謂:“這東西我早不戴了,我娘不知什麼時候塞到我包袱裡的。”
這東西他從小時候就不喜歡戴,覺得累贅。但他爹娘非逼着他戴。自從知道他命格的事之後,他便明白了爹娘的意思。但這東西根本沒有防身的作用,如果不是剛剛翻出來,他都不知道自己一直背着這麼個玩意。
謝遙清對身外之物向來不在意,也不管那玩意多值錢,随手就往外送。
那女子一番推辭,堅決不肯收,謝遙清不喜歡跟人這樣推來推去的客套,見人不要也就算了。
家裡來了客人,那看着不算熱情好客的老伯竟做了一桌好菜,還烤了隻野雞。
小寶嘴饞,上來就要夾雞腿吃,被老伯狠狠瞪了一眼:“沒規矩,這是給客人的。”
小寶悻悻地收回手,可憐巴巴地看了看娘親,見娘親不說話,不敢再動。
謝遙清見狀笑道:“我們吃不了那麼多,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應該吃點好的。”說着把雞腿夾給小寶。
老伯瞪了小寶一眼,沒說什麼。
幾人吃完飯,由于家裡實在沒地方住,謝遙清主動提出他們可以住柴房。讓女眷孩子或者老人給他們讓住處都不合适,老伯也就沒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