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兒，戬兒，……”耳邊聲聲的呼喚，漸漸拉回思緒，傷發時的巨痛暫時稍退，還在醞釀着這下一波更加兇猛的襲來。楊戬有點恨沉香，功夫果然還不到家，如果神斧再劈的用力些，自己何必還要忍受如此難熬的掙紮。算了，小孩子，能練到這樣，也不算太差。第一次感到了作為神仙的無奈，那就是連死亡都來的比凡人艱難。

“娘，我們走……”明知道此時運功聚氣帶來的隻能是更快的魂飛魄散，但一身傲骨的司法天神絕不願自己象隻可憐蟲，趴在這朗朗晴空下苟顔殘喘。

“……孩子，你傷的很重，不要動，娘給你找點草藥，現在移動你恐怕會沒命的。”盲眼的老婦人摸了一手的鮮血，哽噎道。

“不會的，我隻是……受了點……皮外傷，歇一會……就好了，……”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無波。不管随後鋪天蓋地而來的痛楚，隻能緊緊抓住黑色的蟠龍披風，拼命保持住清醒和鎮定。

“孩子，我們去找大夫。”從天鏡中都看的出，老婦人那雙空洞的盲眼竟在不斷的顫動，似乎流淌着無形的淚水。看的天廷上的衆人都一陣的心酸。

“不，不用了，我們……回家……”

“他還知道家”

“真是三界的天大笑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難道還想回他的真君神殿，還繼續當他的司法天神不成”

“那新天條上不是寫着，誰若阻擋新天條，誰就被打入萬劫不複嗎”天庭中的議論剛開了個頭，就被玉帝的冷哼壓了下去。

“好……孩子，我們……回家。”雖說是常年勞作的村婦，但一來司法天神的身材偉岸修長，二則那一身戰甲因他法力盡失而無法褪下。以至那盲婦也扶持的甚是艱難。

“總算老天留給自己最後一絲顔面，萬一沉香，三妹，或天上的諸仙過來查看，尤其是讓……仙子……，走把，就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自己的這個結局，在接過司法天神大印的那天就已注定，那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早已收不住岔亂的内息，更無法阻擋傷口的血流，才走一步，刹那間的痛楚鋪天蓋地而來，仿佛世間的一切巨痛都壓在了身上，把最後一絲生的希望也壓的無影無蹤。長長的披風蜿蜒滑過溪邊的鵝卵石，留下的那一抹深紅，在夕陽下妖豔的過于刺目。

“你們倆還不趕緊把他救，不，把他抓回天庭受懲……還愣着幹嗎。看着一個堂堂的司法天神，竟被一個村野農婦帶走，成何體統。”玉帝閉上了眼，似乎厭惡看到那個婦人。

“那你也要看看她有本事把楊戬弄到了哪裡，才好拿人，這畢竟是三個時辰前的事了……”王母冷眼看着昔日的心腹，似乎看着一枚棄而不用的棋子。是啊，新天條出來了，該擔當的就讓他楊戬去擔去擋把，自己依然是天界之尊，依然是玉帝之妻，依然是雍容華貴的王母，以前種種的一切，哼，與自己何幹。

随着那道長長的血痕，衆人眼中終于出現了幾間整齊的茅屋，高矮不一的座落在一個靠山的小院中，婦人身邊的小花狗，乖巧的頂開房門，圓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主人把半昏過去的楊戬小心翼翼的輕放在屋中矮榻上。

“……是娘養的小九尾啊……也不知道孝天犬被我一拳打到了何方，梅山兄弟一定在尋找它吧……，剛才在河邊還誇獎它的忠義節孝呢，而我……小人，呵呵，這戲也演的夠完美，幾千年的弟兄，終于按照自己的安排走到了盡頭……”身邊小花狗的叫聲讓昏迷的人漸漸張開雙眸。

“我們打死楊戬這個卑鄙小人。”

“殺啊……”

“打死這個小人。”

“……為三界除去你這一大害。”模模糊糊中，耳邊依然不停的環繞着衆人的唾罵。

想起靈宵寶殿上的賭局，自然是輸了，從不低頭的司法天神卻輸的如此心甘情願。如此的了無遺憾。

“孩子，叫你的親人來看看你吧，娘知道你家其實還是有親人的，你不是說你有個舅舅，似乎還有個舅母……。”盲婦邊說邊把一勺水喂進楊戬口中，當後者聽到舅舅這個詞時，再也抑制不住心口的翻騰，一口血随即猛然噴出。

“啊，不說了，不說了，他們都死了，就像你告訴過我的一樣，都被雷劈死了……”盲婦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拿出帕子輕拭着楊戬唇邊的殘血。

“……都被雷，劈，死，了……，哈哈哈哈，我說老哥哥，雖然你封你外甥當了司法天神，可人家似乎不怎麼領情啊，哈哈哈哈哈……”孫猴子忍不住當場大笑起來。天庭上的衆人，都多少知道這家人鬧過的别扭，但沒想到，堂堂司法天神竟然給自己的親舅舅安排了這麼一個死法，還是和王母死在了一起，想想，實在是忍俊不住了，膽大的也捂着嘴憋的臉色發紅。

“反了，反了，這還了的，速宣華山土地到這裡來，本宮倒要問問這個白眼狼，什麼時候有了這樣一個瞎眼老娘，這個沒家教的東西，這個……。”想了半天，王母終于确定了自己就是那個被雷霹的舅母，立刻拍着桌案咆哮起來。

“你們趕緊把他弄上天來，别讓他在人間胡說了。”玉帝臉色尴尬之極，對太白金星和老君一揮手。

“……那是十來年前的事了，司法天神，不，楊戬一次華山之行時，救了這個被毒蛇咬傷的老婦人，後來到華山的次數多了，不知道怎麼的就認了這老婦當幹娘……那老婦人天生眼殘，也沒個名字，大家都叫她盲婦，因像貌醜陋，不被容于村落，所以才獨住在偏僻的山腳下，開了兩畝薄田為生……”被宣來的華山土地小心翼翼的禀報着。

“……哼，放着皇家天眷不認，到願意認這麼一個有眼無珠的醜婦，你妹妹私配凡間孬種，才生下這麼一個自貶身份的下賤貨……三隻眼對無眼，還真是奇怪的一對絕配……他怎麼不勻給他娘一隻眼，讓她好好看看他這個好兒子啊……”王母對玉帝不滿的叫嚷着。衆人雖說對楊戬厭惡，但也覺得這話尖酸刻薄了些，三聖母更是羞愧的低下了頭。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聲突然就這樣回響在寶殿上空，叫嚷聲卻嘎然而止。

“你打我，你竟然為了那個下賤貨打我”王母不相信的瞪着同樣不相信的玉帝，後者正迷惑的看着自己打老婆的那隻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