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視線再次落在了默不作聲的陳頌柏身上。他低垂着眼,不是害怕回答林樂耘咄咄逼人的問題,而是怕李雲芥看到自己。
他看到自己主動坐在這裡任人羞辱的樣子,會覺得當初幫助自己就像一個笑話嗎?他想把自己從萬人嫌棄的處境拉出來,可自己卻選擇了重新回到這個泥潭,繼續接受他們的唾罵。
李雲芥,你會覺得我這樣自輕自賤的人也不值得被人喜歡嗎?
陳頌柏在衆人看他的這一刻,設想了千萬種糟糕的情況,猜測了無數種難堪的話語。
可他萬萬沒想到,李雲芥會出來幫他解圍。
“陳先生不想回答就不要在意,遵從自己的内心就好。樂耘,你逾矩了。”
話音一落,陳頌柏擡頭朝李雲芥的方向望去,看他眼底噙着笑,看不見一絲一毫消極的情緒。
陳頌柏覺得自己好受多了。
殊不知,他表情變化的幅度毫無缺漏地落在了謝見漁眼中,謝見漁面色微微沉,不理解陳頌柏為什麼會對一個從未見面的人露出如此明媚的神色。
想找茬的人被一一敲打後,這頓飯終于沒有了難聽的話,但也并不平靜。
吃完飯後,大家慢慢散開,李雲芥本來是想走的,但謝符讓他再留一會兒。
當然要讓他留下來了,所有人都是情緒炸彈,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吵得不可開交。隻有他,他是情緒垃圾桶,所有人的不開心、不如意、不理解都可以在他身上發洩。
外公和媽媽關系最惡劣的那幾年,謝見漁還小,他就開始承擔所有人的不喜歡。
外公膈應他姓李,媽媽讨厭外公重視他,爸爸總覺得自己會奪回他的權力,就連家裡的傭人都會覺得自己是被所有人讨厭着的。
他隻比謝見漁大五歲,謝見漁可以大聲說出自己抱負的那些年,他早已經習慣緘口不談自己的想法。
當個花花公子也挺好的,起碼他會覺得自己花錢包養的人會拿着認真态度對待自己,會記得自己的喜惡,會奉承自己的一切。
而不是像剛剛的自己,在所有人劍拔弩張的時候,充當那個率先撫平無限波浪的人。
很累,很累。
李雲芥站在花圃旁,眼神注視着鮮豔欲滴的花朵,心卻在無人可至的遠方。
風有些大了,李雲芥怕着涼,正準備回房間呆着,就看見一個陌生的人影朝自己走來。
“陳先生,找我有事嗎?”李雲芥看着站定的陳頌柏。
陳頌柏真誠而肯定地點點頭,“剛剛謝謝你,謝謝你幫我解圍。”
李雲芥:“能幫助到你就是好的,你是無辜的,不應該被他們集火攻擊,哈哈,不用專門來感謝我。”
陳頌柏哪裡會知道,李雲芥不是專門為了他解圍的,他隻是習慣性為這個分崩離析的家庭打掩護罷了。
三十歲的陳頌柏,在面對無數人的惡意後,被李雲芥一點點可有可無的善意架構起來,他再次真誠地感謝,“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好,謝謝你。”
說罷,他便匆匆忙忙轉身離去,連身後帶着詫異神色的李雲芥都不注意。
李雲芥皺着眉頭,“我們見過嗎?”
可惜陳頌柏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他不知道,李雲芥早就忘了他是誰。
他隻是一味地往前走,直到突然撞到了一個僵硬的身軀。他慌忙道歉後退,才發現被他撞到的人是裴南桐。
裴南桐似乎有些驚訝,“你沒在謝見漁身邊嗎?他易感期要到了。”
怎麼會?易感期兩個月一次,上次到現在還沒到兩個月啊。
陳頌柏雖然不解,但還是對他說了聲“謝謝”,說罷就往樓上趕,可就在他邁出腳步的那一刻,裴南桐又拉住了他。
陳頌柏:“?”
“樂耘在上面,他是omega,也是兩家人認可的人,他來處理這件事應該會更好。萬一你上去被他們趕下來”
裴南桐這事兒做得很精明,既告訴了陳頌柏消息,讓他對自己的好感度得以提升,又拖延了時間,讓林樂耘和謝見漁有發展的空間。
他這算是兩頭得利。
可他根本沒想到,陳頌柏心裡隻想着自己快失業了,哪裡去管什麼感激不感激的。
他一把将裴南桐的手甩開,然後跨了好幾大步跑開,大氣都沒喘地一路沖到謝見漁房間門口。
幸好,林樂耘被關在了謝見漁房門外。
他走近一看,林樂耘早已神志不清,整張臉洋溢着異常的紅暈,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脫掉身上的衣服,欲望和需求裹挾着他,讓他退化成了隻知道□□的動物。
陳頌柏知道,壞了,林樂耘應該是被謝見漁強大的信息素壓制得強制發情了。
omega被alpha信息素強迫進入發情期,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治療,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
他趕忙把林樂耘抱起來,“你說的隔壁房間是哪個?”
見林樂耘有氣無力地一指,他立馬抱着林樂耘進入那個房間。
他是beta,沒有信息素,無法安撫林樂耘,他隻能沖下樓去,找到謝符,氣喘籲籲地說:“林樂耘強制發情了,得不到治療他會死的,要麼快找醫生,要麼快打120!”
不遠處的裴南桐聽到陳頌柏的話,這才知道自己造成了什麼。
謝符面色微愣,急忙打電話叫來了家庭醫生。等到醫生進入林樂耘房間為他展開一系列治療,謝符這才放松了下來,“我們隻是開了藥,讓謝見漁易感期提前啊,怎麼會……”
聽到這兒,陳頌柏總算明白為什麼謝見漁剛剛還好好的,突然之間就開始易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