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繪理看到飛鳥绛眼睛上的水光,卻并不擔心,坐下來慢慢聽飛鳥绛講述——飛鳥绛難過到極緻是不會哭的,反而生氣的時候總是掉眼淚。
飛鳥绛手腳并用地比劃着,把吉野的可惡和切原赤也的可憐描述得栩栩如生。
飛鳥繪理才明白,切原家沒有抓娃娃機,抓娃娃機是遊戲廳的,她以為的三人在隔壁房子過家家,其實是一群人去遊戲廳比賽冒險。
但崽回都回來半天了,總不能再起個由頭教育……
最終,飛鳥绛下了結論:“明天,我要帶着赤也重新找回場子。友香姐姐一定有辦法的!”
隻有這樣才能讓赤也從難過的陰影中走出去,開口說話吧?
飛鳥繪理:“好好好,但是阿绛,更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先安慰安慰赤也呢?”
飛鳥绛動作頓住。
飛鳥繪理:“阿绛也不要小瞧語言的力量啊,今天,阿绛有沒有安慰過赤也,讓他不要放在心上呢?”
飛鳥绛說:“沒有。”
因為……
安慰的話,好難說出口啊……
和煦眼光灑在柏油路上,盡頭駛過來一輛黃澄澄的卡通校車。門打開,清水老師活力滿滿地微笑——
“早上好!”
“呃……”
切原赤也(别扭版)和飛鳥绛(難為情版)低着頭,各自不看對方,“早上好,清水老師。”
清水老師疑惑。怎麼了,這是吵架了嗎?
如膠似漆的兩個人,突然就背對背誰都不理誰了。但上車的時候一前一後,選座位也是左右相鄰,又不像是鬧了矛盾的樣子。
飛鳥绛做了一整個早上的心理建設,推開門看到難得早早等在那裡的切原赤也時,心理建設轟然崩塌。
要怎麼說呢?
飛鳥绛不擅長任何需要展現出細膩情感的表達。
處在别扭時期的切原赤也,因為自己安靜下來,也更容易察覺到身邊人,也就是飛鳥绛的異常。
好像一覺醒來又變成之前那個生人勿近的冷臉阿绛了。
切原赤也心裡有些慌。但是碰一碰飛鳥绛的袖角,對方也沒有要躲開的意思,上車後也順理成章地坐在了旁邊。
黑發幼崽很有危機感的意識到:該不會是因為自己一直不說話,導緻阿绛厭倦做朋友了嗎?
“赤也,你好一些了嗎?”
“阿绛,今天的天氣很好诶!”
兩個小崽各自鼓起勇氣,聲音重疊到一起,詫異地看向對方。
籠罩在二人之間的陰沉沉的烏雲終于散去,窗外陽光隔着玻璃打出光圈,在幼崽臉上形成小小的燦爛的光暈。
今天的戶外主要由大野老師盯着,清水老師把觀察兩小隻的任務拜托給他。大野老師“好好好”地應着。
班級裡的小幼崽們都異常興奮,躍躍欲試,好像即将要噼裡啪啦炸起來的一群小炮仗,氣氛十分浮躁。
“今天就是那個日子吧!之前大野老師說的,可以真正打球的日子。”
有個小朋友背着手,老氣橫秋的模仿大野老師:“你們這群初學者,想真正打球還早着呢,老老實實地做揮拍訓練吧!”
大野老師是做專業選手出身,隻是比賽成績一直沒有什麼突破,幹脆退役後回老家,應聘了網球老師這一職務。
是真真正正想要培養一批好苗子的,因此對幼崽們的要求也比較嚴格——和笑眯眯的好脾氣臉截然不同。
飛鳥绛和切原赤也手拉手跟着隊伍走去了球場,大野老師在後面悄悄觀察了十幾秒,沒發現任何問題。
清水老師想讓他觀察什麼?這兩隻崽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和往常沒有任何問題嘛!
“握拍的手法之前已經交給過大家了,今天我們學習擊球……”大野老師站在孩子們中間,講解後,看向最外圍的飛鳥绛:“飛鳥同學,可以請你拿一顆網球,從那個位置把球投過來嗎?”
飛鳥绛看了一眼大野老師,撿了一顆網球,向後退了幾步。
陽光有些曬,飛鳥绛戴了外出時才會待的小黃帽,從大野老師一米九的身高來看,就是一個小小的小甜豆。但在同齡人那裡——
“好酷的臉色!”
“飛鳥同學真不愧是飛鳥同學!”
“好有氣勢,感覺飛鳥同學很像極道貴公子……”
“什麼?飛鳥同學竟然是□□嗎?”
切原赤也滿腦袋黑線:“……你們在說什麼啊?”
極道勢力,是說會和媽媽一起買一堆可愛衣服,把他和阿绛當作洋娃娃瘋狂裝扮的繪理阿姨嗎?
議論聲中,飛鳥绛舉起網球,手臂蜷起撐在胸前,屈起一隻小短腿,蓄力、上前一步——發球!
大野老師看到飛鳥绛的起手動作是詫異了一下。雖然圓圓鈍鈍的,但這的确是一個近乎于标準的棒球發球動作。
飛鳥同學學過棒球嗎?
小幼崽的球速并不誇張,大野老師才有一些時間思考。最開始他還擔心過,找幼崽幫忙發球,會不會因為小幼崽力度不夠,導緻網球半路就落在地上——甚至還做好了要跑過去救球的心理準備。
好在飛鳥同學雖然看起來小小一隻,但網球的力道還是很足的,飛得足夠遠,也足夠偏……這個準頭,有點大問題啊。
大野老師橫跨了幾步才能碰到網球,揮拍時刻意放慢了速度,盡可能地想要幼崽們看清楚位置。
“擊球點在球拍中間偏下的部位——呃?”大野老師發出短促的疑問。
這一球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重一點。雖說不至于讓一個成年的曾網球選手狼狽地擊球失誤,但也遠遠超過一個小幼崽應該有的力度。
好在大野老師有一些力氣和手段,将網球抽回筐子裡,收了球拍,問道:“十分帥氣的一球呢,飛鳥同學以前學過棒球嗎?”
飛鳥绛:“一點點。”
“喔——”
“好酷的動作!”
“就連大野老師也在誇贊诶!”
飛鳥绛:“……”
切原赤也握拳:“阿绛!你其實是個網球天才吧!剛才那一下超——級厲害的好嗎!網球‘biu’地就得出去了!而且那麼遠!姿勢也很帥氣,哦哦還有,我有看到哦,大野老師有一瞬間露出為難的表情了!”
大野老師看了看飛鳥绛,也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
“相信大家已經觀察當,剛才老師擊球的時候,觸碰到網球的是哪個部位呢?——對,是球拍的下半部分。再給大家演示一次,來,切原同學。”
同樣位于最外圈,站在飛鳥绛旁邊低着頭說小話的切原赤也被點名,抖了一下才裝作很乖的樣子仰頭笑。
大野老師無奈:“下面一球請切原同學來,站在剛才的位置,向老師的方向丢過來就可以!”
切原赤也幹脆地應道:“好!”
小幼崽氣勢洶洶地拿了網球,瞄準大野老師——投球!
大野老師一邊說着:“很有力度的眼神!切原同學的準頭也相當不錯啊!”
得到稱贊,切原赤也像一隻驕傲的小公雞一樣,回到飛鳥绛旁邊,亮晶晶地看着飛鳥绛。
想到剛才切原赤也也誇了他,飛鳥绛嘴唇動了動,小聲說:“赤也也很厲害。”
一節課下來,大野老師收獲滿滿,小幼崽們也收獲滿滿。
隔壁的足球場,一群幼崽你争我搶地跑來跑去,這邊的網球場,小幼崽們兩兩一組,一個投球一個擊球……
大野老師:“真是活力滿滿啊,年輕的感覺……”
清水老師從室内出來,聽到這句話笑道:“大野老師也很年輕啊!”
大野老師搖了搖頭,老好人面容上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惆怅:“我啊,我的運動生涯已經結束了。”
而他們的,才剛開始呢。
幼崽多的地方,是非多。
大野老師剛退場不久,足球場和網球場的邊界就發生了小争執。
清水老師向大野老師露出一個我們真命苦的表情,過去調解。
切原赤也誇飛鳥绛是網球天才,但飛鳥绛并不這樣認為。
他們一組搭檔了許久,飛鳥绛認真說道:“我覺得赤也才是天才。”
切原赤也眼睛像綠寶石,又像星星,聞言期待又帶着一些不好意思地望過來:“是嘛?!”
羞澀了一下,屬于切原赤也的底色還是上來了,“還是差一點可惡,擊球數目沒有阿绛多,下次我一定會超過阿绛的!”
飛鳥绛并不認同:“可是赤也的準頭很好啊,每次投的球都恰好在我附近。我給赤也的球反而都亂七八糟的。”
真是奇怪。
走在自己家門口都能迷路的人,難道是把所有的方向感都給了網球嗎?
切原赤也張大嘴,“啊”了一聲,然後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