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理寺時已近未時,衆人走了這麼長的路,即便天氣仍有些寒冷,也都累出了一層薄汗。葉殇正打算回房沐浴更衣,卻在正堂撞見了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呦,衙内,又來串門啦?”
這話聽起來,完全把大理寺當自己家了。
陸少嶼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怎麼,這大理寺難不成是你建的?本衙内想來就來,還得向你葉評事通報一聲?”
葉殇連忙擺手,賠笑道:“不敢不敢,下官不過随口一說。”
看這家夥今天這怨氣沖天的樣子,估計是因為沒趕上送葬的事兒在生悶氣呢,謝大人的耳朵可有的受了。
“那衙内您慢慢玩,下官就不打擾您了。” 說完,葉殇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回房去了。
林槿安也向謝酬告辭,離開了大堂。陌涯抱着劍,跟在葉殇身後兩三米遠的距離,直到葉殇進了屋,他才返回自己的房間。
謝酬看着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獨獨留下一個用滿是怨氣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陸少嶼,心裡暗自盤算着該如何應付這位大少爺,他自己也好想趕緊脫身啊!
謝酬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衙内是什麼時候來的?用過膳了嗎?”
陸少嶼眯起眼睛,滿臉不滿地說:“本衙内卯時就趕過來了,結果撲了個空。謝大人帶人走得這麼早,是不是故意躲着本衙内啊!”
謝酬尴尬地笑了笑,解釋道:“怎麼會呢,衙内也沒提前告知一聲,本官隻是不知道衙内你有意同去,哪能是故意躲着你呢?”
陸少嶼冷哼一聲:“我又不是小孩子,您就别拿這些話來忽悠我了。”
說着,語氣中竟還透露出一絲委屈,“我爹把我當小孩,您也把我當小孩,我明年就及冠了,不會給您添麻煩的。我就是想向我爹證明,他兒子可以成為發奸擿伏、造福百姓的英雄,而不是一個行為浪蕩、不懂事事的廢物。”
謝酬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衙内生性正直,這一點本官和陸相公都清楚。但衙内還年輕,這世上的事情險惡,根源難尋,想要成就大事,必須先修身養性、磨煉心智,可不是光有願景就能成功的。
衙内有這份心是好事,這是大德行,但不可操之過急。如果衙内真心想實現這個目标,不如努力磨砺自己,将來用真才實學謀得一份官職,向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證明自己,讓所有人都信服。而且,永遠不要被歲月磨平了棱角,沾染了初心,要始終保持你現在的赤子之心。”
未幾,葉殇剛沐浴完,穿着一件雪白的裡衣,還沒擦幹的長發貼在背後白衣上,脖間衣領松松垮垮露出了白皙清瘦的瑣骨和頸部線條,赤裸的雙足留有水漬。
其實葉殇長得不錯,從小養尊處優,沒吃過什麼苦頭,養得膚如白玉,眉似細柳,眸若皓月,唇紅齒白。他身形高挑勁瘦,卻不似女子般嬌柔,倒是個芝蘭玉樹的貴公子模樣。
當年恒宗年輕時,是個灑脫倜傥的閑散王爺,輕騎快馬,遊遍京都的繁華,是許多名門貴女愛慕的對象。秦書瑤更是一位賢淑的絕色佳人,真可謂“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而葉殇也成功遺傳了父母的顔值,相貌絲毫不遜色于他的父親。
隻是從來沒有人當面稱贊過他的長相,所以葉殇自己倒不覺得自己的相貌有多出衆。
在宮牆之内,最不缺的就是阿谀奉承之人。每次見到太子,無非就是那幾句:“殿下,老臣看您氣色祥瑞,乃我朝大吉之兆。”
“殿下,臣觀您身姿如松,面相如龍……”
當年朝中幾乎大半人都認定太子必定會繼承大統,甚至隻要太子開口,恒宗就能立馬退位,把至高無上的權力讓給他的寶貝兒子。
也正因如此,聽多了這些話,就越發覺得虛僞。小太子心氣高傲,每次聽到這些話,都會怼上幾句,然後就懶得再理會那些人了。
葉殇習慣了整日耗費内力,屋裡一整個冬天都沒點過爐子,身上的水漬便運功烘幹。
他正打算躺到床上小憩一會兒,門外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了敲門聲。葉殇決定裝死不理會,可門外那人卻沒完沒了地敲個不停。
逾時,葉殇強忍着脾氣起身去開門,睡眼惺忪,滿臉不悅地看向門外的人。看清來人後,他語氣緩和了些,說道:“槿安,你怎麼來了?”
林槿安穿着天缥色的寬袖布衣,裹着一件雅色的大氅,站在門口,溫聲說道:“不歡迎?”
葉殇側身讓開路,笑着說:“怎麼會呢,林大閣主請進。”
葉殇随手扯過一件外衣披上,和林槿安一起落了座。
葉殇一隻胳膊撐着頭,見對面的林槿安一直不說來意,忍不住喚道:“槿安?”
“林公子?”
“林大閣主,你是打算和我面對面枯坐到天黑嗎?”
林槿安微微低下頭,笑了笑:“如果我問了,不知葉公子可否如實相告?”
"你不講,我怎麼告?"